顾锦文满身酒意斜靠在车壁,双眼轻闭,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进了清远侯府,也未曾再动一动。</P>
还是小厮去请了何氏,醉酒之人才不耐般拧了拧眉。</P>
“母亲。”</P>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了不成?”</P>
何氏看向匆匆赶来想要去搀扶的丫鬟,耷拉的眉眼登时染上怒意,“留你下来就是让你好生伺候主子,这点事都做不了,要你有何用!没用的东西,卖了都换不来几个钱!”</P>
这些时日何氏的怒气从未停下过,丫鬟不敢解释,只含着泪连连求饶,连旁侧跟着的嬷嬷也不敢多劝。</P>
唯有顾锦文不耐睁眼,踉跄着身子从马车上下来。</P>
顺着丫鬟的搀扶,看也未看满眼怒意的何氏,踏上了回院的路。</P>
屋里晃动的烛火映出了顾锦文不太稳当的身影,目光落下之处,竟瞧见了遗失了许久的一个荷包。</P>
彼时沈桃溪赠与他时,他还觉颜色打眼做工粗糙,不愿戴在身上,后来不见了,便也未再提起。</P>
“何处来的东西?”</P>
醉酒的人声音沙哑透着冷沁,丫鬟有些害怕,但也只能大着胆子开口:“回侯爷,奴婢今日给侯爷整理书房,在,在书架后头的地上瞧见的。”</P>
娇娇软软的声音带着些微颤,仿若他便是天,轻易便能主宰所有人的来去。</P>
顾锦文被这惧意取悦,心里的沉闷逐渐散去,他拿起荷包,指尖摩挲时侧了侧头。</P>
昏暗之下,女子长睫轻颤,往下便是挺翘鼻尖,带着点点圆润,再往下,贝齿咬住薄唇,衬得唇瓣红润娇嫩。</P>
和她有些许相似。</P>
顾锦文忽而有些恍惚,道了声桃溪。</P>
......</P>
何氏吩咐人去煮了醒酒汤,这才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P>
只是心里头憋着的一股火始终散不掉,尤其是回屋后,见着今日掌柜送来的账本,整页整页的亏损,让她差点就背过气去。</P>
“府里头的事消停不下来,外头那几个掌柜干了这么多年,竟也是这般无用!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生了什么别的心思,要弄垮我侯府的买卖!”</P>
“老夫人,大夫说了,您如今可气不得!”</P>
嬷嬷在后头给何氏顺着气,满眼担忧:“那几位掌柜都做了二三十年,连侯府难行的那些年都未离开,何况如今呢?再说这做买卖自然有进有出,哪能整日顺畅,老夫人您不如放宽心,兴许以后......”</P>
“他们不过是觉得我年纪大了,以为我开始糊涂管不得人!”</P>
何氏怒道:“这几间铺子都是锦文他父亲置办的产业,即便有亏损,也断不会短短几日便有如此大的变化!这样下去,我侯府莫说填坑,便是眼下的开销,也不见得能撑得住!”</P>
见老夫人气得连连拍桌,嬷嬷忽然就想起了沈桃溪来侯府时曾有过的劝告。</P>
那时小姑娘倒是旁敲侧击地问过清远侯府手中的产业,也提醒过几句。</P>
可偏生老夫人不耐烦听,还觉得她小丫头片子在那装模作样,以为她被外头人说粗鲁莽撞,便故意要寻别处找补回来,让侯府的人能高看她一眼。</P>
可如今,那一片生意好的买卖铺子,有大半都是曾经沈三姑娘提议里的东西。</P>
嬷嬷在心里叹气,也替老夫人生了不少后悔。</P>
但这话说不得,说了,眼前的老夫人,怕是又会恼得一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