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浊血。</P>
顾萧慌慌忙忙地去擦，却越擦越脏，少女的瘦削的下巴都沾染了血迹。</P>
似乎疼极了，她静默地流着泪。</P>
不再对着他娇气地喊疼，就那样笑着望向他，支离破碎的笑。</P>
一双水雾雾的眼饱含遗憾，“只是好可惜，我不能陪你行侠仗义，游历江湖了……”</P>
少女的唇一张一合，后面的话声音极低，顾萧低着头贴近，却仿佛只听到轻轻一声叹息。</P>
他迟疑地、动作缓慢地看向少女，她已经闭上了眼睛。</P>
浓翘的睫毛下依稀挂着晶莹的泪珠，在他的注视下，从脸颊上缓缓滑落下去。</P>
一股冰寒的凉意自心下蔓延，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P>
双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语气轻柔：“阿倾，你别睡了。”</P>
他眉眼柔柔地，眼中却又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执着和疯狂。</P>
一旁的陆子吟从未看到好友这般神态。</P>
在他的印象中，顾萧永远都是肆意张扬的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傲岸不羁的性格之下，原来也会这般脆弱不堪一击。</P>
虽然看着少女的逝去他也很同情，但是想到刚才的把脉诊断。</P>
陆子吟忍不住劝解：“顾萧，她已经死了。”</P>
顾萧紧紧抱着时倾渐渐冰凉地尸体，沉默不语。</P>
陆子吟补充：“她是毒发而亡的。”</P>
不是因为中箭，而是中毒。</P>
顾晓萧忽然想到了少女躺在床上痛苦地蜷缩身子。</P>
是不是那时候，她就已经身中剧毒了？</P>
怕他担心、为了她冒险，所以一直隐忍不言。</P>
觉得自己时日不多，所以才留下那一篇莫名的诀别书。</P>
她一早，就没打算活着。</P>
“啪嗒——”</P>
眼泪顺势而落。</P>
滴在少女苍白的脸颊上。</P>
陆子吟想到魔教的一些传闻，愤恨道：“魔教一向擅长毒药研制，为了控制手下的人卖命，难免不会用一些恶毒的手段。”</P>
她也许是觉得等不到顾萧。</P>
又或者是不堪一生都被他人控制。</P>
即使再痛苦，也没有喝下桌子上、那个精致青色酒壶里的解药。</P>
决然地选择了死亡。</P>
一生都在追求的自由终是仁慈了一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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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P>
三年后。</P>
“你输了。”</P>
险峻的悬崖上，顾萧右手拿着剑，锋利的尖端指向玄衣男子。</P>
他依旧是喜欢穿明黄色的衣服，乌黑的墨发高高束起，碎发有些凌乱。</P>
沈晏看起来更显狼狈，一身华美的玄衣上满是斑驳的血迹。</P>
他动作优雅地擦掉嘴角的血，邪魅的脸上似乎有些意外，“你居然真练成了。”</P>
顾萧冷着声音：“这么多年，你就想说这个。”</P>
似乎想到什么，沈晏漂亮的眼睛微微一转，语调极慢地：“难不成，你是想跟我一起缅怀阿倾？”</P>
剑身微微偏离一瞬。</P>
沈晏垂眉，忽地轻笑。</P>
“也对，毕竟我跟她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是最了解她的。而你，不过才认识她不到半年而已，我才是她最该亲近的人……”</P>
说着，他的脸色蓦地沉下来。</P>
“所以，顾萧，你有什么资格说是为了她报仇。要说起来，阿倾的死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当初你执意要带走她，事情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P>
这时候，他才终于卸下面具，露出最原始的一面。</P>
自从两人坠崖后，沈晏就派人寻找两人。</P>
但是没找到。</P>
后来手下汇报，顾萧独自回到天宗派了。</P>
并没有同行之人。</P>
顾顾萧皱眉，狭长的眼裹上寒意：“她本就不愿待在这里。”</P>
“不愿？哈哈哈哈……”</P>
沈晏忽地大笑起来，“是啊，她不愿，宁愿死都不肯呆在我身边。上次是这样就连这次也是！”</P>
他的神情好似有些疯癫，顾萧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将手中的剑往前送。</P>
沈晏的笑声戛然而止。</P>
垂下眉眼看向胸中的剑，鲜血源源不断地自间隙中涌出。</P>
他莫名低笑一声，说不出来是遗憾还是感叹。</P>
“在梦中，我也是这般对她。”</P>
三年前，他一直重复做一个梦。</P>
在梦里，女子穿着一身华丽精致的红嫁衣，孤独无助地立在悬崖上。</P>
她绝望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肯给她自由。</P>
他当初怎么做的？</P>
好像也是如顾萧这般，一剑刺进去，然后冷眼看着她坠落。</P>
一切都过于真实，就好像是真切发生过的。</P>
所以这一世，她才表现得那般不同吗？</P>
不顾一切地讨好他。</P>
然后，离开他。</P>
可是结果呢？</P>
还是一样的结局。</P>
沈晏忽然觉得有些累，徒手将胸中的剑拔出，闭上眼睛直直地往后仰去。</P>
坠入湍急的江流。</P>
——</P>
时倾的墓在他们之前住的那个地方。</P>
当年她随手栽种的花花草草长得极好，在木屋外的空地上开得艳丽夺目。</P>
顾萧折下一捧，轻轻放到墓碑前。</P>
“阿倾，你不在的这几年发生了好多事情。陆子吟和尹小姐成亲了，如今魔教已经被彻底铲平，沈晏他，死了。可是，却是没人能够跟我提起你了。”</P>
他目光温柔地抚上冰凉的墓碑，缓缓起身。</P>
“听你的，接下来，我要一个人游历江湖，行侠仗义了。下次再见你，我必定带上最好的桃花酿，给你慢慢讲江湖趣事。”</P>
阳光下，明黄色的身影渐行渐远。</P>
看着洒脱。</P>
却是带着几分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