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心虚地移开目光。
“我跟外面的刘大娘说,你是我夫君,我们在天麓山遭遇了劫匪,不慎坠崖。所以他们才好心收留我们……”
卫辞颔首不语。
沈菀一个姑娘家,称自己为夫君,会安全一些。
不过,卫辞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是你把我从河里救出来的?”
“是啊。”沈菀不假思索地抱怨,“小舅舅你可沉了,我差点都拉不动你。”
卫辞眯着双眸,“你会凫水?”
沈菀正想点头,猛然想起那日在望春园内,她当着卫辞的面掉入水里,那时候她可是装作不会凫水的。
沈菀后背阵阵发凉,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嘴一噘,故作生气道:“小舅舅糊涂,我怎么会凫水?还好水流把我们冲到了岸边,我们才不至于淹死。”
卫辞不知信了没有,也没有继续追问。
沈菀悄悄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
“小舅舅,你能联系到十一大哥他们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
卫辞靠在床头,苍白的面容带着一丝疲惫。
“十一会找到我们的,就是可能要多打扰刘大娘他们几日。”
沈菀表示没关系,她已经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刘大娘,够他们住上十天半个月了。
卫辞这才注意到她满身素净,与京城里那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几乎判若两人。
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明亮的眸子澄澈如冰,泛着莹莹雪光,粉嫩的薄唇抿出了弯弯的月牙弧度,脸颊上浮现了浅浅的红晕,好似深秋枝头的柿子,咬一口便嫩得流汁。
心跳在那一瞬间似乎不受控制一般,蓦然漏了半拍,卫辞猛然回过神来,慌促地移开了视线,脸色格外难看。
刘大娘的小院就在天麓山脚下,四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林野,一头老黄牛慢悠悠地牵着日光,从东边走到了西边,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大概是卫辞身强体壮,那么重的伤,不消三日便能下地了。他也没闲着,帮着修补屋顶,搭建篱笆,刘大娘赞不绝口,直夸沈菀有福气,找了个好相公。
沈菀尴尬地笑了笑,抬眸见坐在篱笆墙下削竹片的卫辞,神色也有些恍惚。
卫辞出身世家,自幼金羹玉饭,锦屋绣榻,未曾想到做起农活来也丝毫不逊色。
也是此刻,沈菀才意识到,他跟京城里那些纨绔放肆的公子哥儿完全不同。
沈菀忽然就有一种罪恶感,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算计他?
如卫辞所言,又过两日,十一果然找到了他们,卫辞拿了银钱感谢刘大娘夫妇,也拿回了沈菀的东西。
是一支素色的银簪,原先是一对的,另一只插在了薛逸身上。
卫辞本该把银簪还给她的,可鬼使神差的,却将其握在手里,掩在袖中,藏入不可言说的梦。
齐州城一切如常。
张守正被押入狱中,张家人被暂时收押,城中凡是与张守正有银钱往来的,都被卫辞查了。天麓山的盗匪也落了网,浩浩荡荡的队伍游街而过,惹来了百姓义愤填膺的唾骂。
卫辞将齐州的情况上书京城,新太守还未到位,他也不得不暂时留在此处,收拾张守正留下的烂摊子。
他忙得不可开交,沈菀却闲得快发霉了。
红豆虽然先前为张守正所用,但也是迫不得已。沈菀见她出身可怜,还是求卫辞饶了她一命,留她在卫宅里伺候。
见沈菀日日唉声叹气,红豆提议道:“过两日便是元宵,齐州城内会有花灯游街,夫人不妨和老爷一同前往。”
沈菀双眸一亮,趁着卫辞夜间回来时与他提了一嘴,水灵灵的眸子充满了期待,让卫辞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等沈菀兴高采烈地回去,卫辞独坐在书房内,久久不能回神。
卫辞很忙,但也没有忙到连陪沈菀逛花灯节的时间都没有。只有他自己很清楚,这段时日,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那日农家小院内,那张柔和清婉的小脸,总会不合时宜地浮现在枯燥乏味的公文上,闯入他隐晦难言的梦中,欲念在阴暗的角落里恣意生长,一点点地蚕食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
夜幕低垂,齐州城内华灯渐次亮起,温柔的光晕如朵朵盛开的花,逶迤成绚烂的光海。
若非亲眼所见,沈菀也不知道,齐州这偏远之地,花灯节竟这般热闹,似乎满城的人都挤在长街,跟着花灯游街的队伍欢呼雀跃。
沈菀一身白色的斗篷,在满街华光的映射下宛若披上了五彩霞光,乌发浓密,发间几朵简约的绢花,亦难掩少女绝色。
沈菀从未参加过灯会,亦不知,原来站在人群中,跟在高阁上看的感觉完全不同。81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