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卫姝然裹着程砚书的衣裳,捧着一杯热茶,一边吃一边哭。
程砚书几度想伸手,最后还是放下,无奈地轻叹道:“姝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曲州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卫姝然抽抽噎噎地道来:“是青檀!她想当太守夫人,半路上逼着我跟她互换身份,不仅如此,她还想把我卖进青楼,我拼死才逃了出来!”
“竟有此事?”程砚书震怒,“那婢子现下在何处?你放心,这件事我们绝对会为你讨个公道。”
卫姝然慌慌张张地抓着他的手,摇着头哀求。
“姐夫,不能让卫家人知道!”
程砚书蹙眉,“这是为何?”
“青檀虽做错了事,但她的家人是无辜的。若是让我爹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一家老小的。”
程砚书既替她心疼,又替她委屈。
“那你呢?你有没有替自己想想?好好的亲事被人抢了,以后你该怎么办?”
卫姝然苦笑着,“卫家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大不了,我直接绞了头发,当姑子算了。”
“不可!你年纪尚轻,日后还长着,怎能如此草率?”
他左思右想,道:“这样吧,你先随我回府,嫣然肯定不会不管你的,让她去卫家好好劝劝岳父岳母,这件事说不定就这么过去了。”
“不行!”
卫姝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察觉到程砚书疑惑的眼神,卫姝然又急忙补救,担忧道:“姐夫,不能告诉嫣然姐姐,她现在怀着身孕,若是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万死难辞其咎。”
一听这话,程砚书就犹豫了。
卫姝然心中冷笑,果然,程砚书现在心里还只有卫嫣然,她想将他拿下,还得再费一番工夫才是。
“这样吧,”程砚书给出了一个连卫姝然都拍案叫绝的主意,“我名下还有一座院子,你先在那里住几日,等嫣然的身体好一些了,我再告诉她,到时候我们一起帮你想想办法。”
卫姝然掩住心里的狂喜,一头扎进他怀里。
“谢谢姐夫……”
程砚书浑身一僵,手忙脚乱地将她推开,表情格外尴尬。
王家人不曾见过卫姝然,故而无人知晓,那从京城卫家送出去的新娘子,已经变成了青檀。
卫姝然就在程砚书的别院住下,程砚书偶尔会来看她,但从不逾矩,卫姝然也不急,刻意跟他拉开距离,也逐渐降低了他的防备。
一场风雨悄无声息地酝酿着,而流风院内花开如常。
卫姝然出嫁后不久,卫辞也受命离京查案,本该冷清的卫国公府却闹得不可开交。
卫清然强烈反对和盛瑾的婚事,不惜绝食以表决心。薛姨娘好不容易把薛家的麻烦摆平了,才腾出手来对付娇月。娇月也不是好惹的,仗着自己怀着身孕,整日作威作福,没少在卫绅面前给薛姨娘使绊子。卫萱然是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日日找沈菀的麻烦。
沈菀现在有卫辞撑腰,收拾卫萱然丝毫不手软。卫姝然剪了她的裙子,她就断了卫萱然的琴;卫萱然抢了她的燕窝粥,她就在粥里下巴豆……
这一来二去,卫萱然斗不过沈菀,反倒把自己气病了。
沈菀顿时少了乐趣,整日不是吃就是睡,倒是有些怀念卫辞在的时候了。
卫辞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他没惊动卫家人,洗去了一身风尘,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沈菀的房门,满屋她的味道,抚慰了卫辞一身疲惫。
烟白色的纱帐内,沈菀睡得正香,红扑扑的小脸埋在锦被之间,墨发凌乱盛开,极致的黑白如妖异的水墨画,偏生那唇生得殷红,叫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锐利的眉眼在这瞬间柔和下来,卫辞挑开了她脸颊上的落发,许是痒了,她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
“玉无殇,别闹……”
卫辞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夜风自半开的窗台卷入,穿过卫辞的指缝,悄然将那几缕墨发吹落。
发梢轻轻地擦过沈菀的眼角,似有所觉一般,沈菀缓慢地睁开了双眸,望着空荡荡的屋内,空气中独独留下一阵淡淡的青竹冷香。
翌日,流风院东阁。
卫辞刚换好衣裳,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刚想转身,眼前忽然被一双冰凉的小手蒙住。
“猜猜我是谁?”
刻意变调的声音,也难掩少女的欣喜雀跃。
卫辞指尖蜷缩了一下,平静地拉下她的手。
“沈菀,别闹。”
低沉的嗓音如一块石头,压在了沈菀高悬的心头。
看着他转过来的脸,没有素日的宠溺与笑意,沈菀的眼皮猛地一跳,却还是极力扬起了灿烂的笑脸。
“小舅舅真无趣!你不会装一下吗?”
卫辞没说话,越过她,朝着对面的书屋走去。
沈菀跟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