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并不是很大,或许是因为傅家来自陵州,这里也有不少江南宅院的影子,在这风雪冷肃的隋州城内,别有一番温馨。

沈菀收拾妥当,又小睡了片刻,才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正好傅玄前来请她前往偏厅。

傅夫人正在指挥下人整理桌椅,一瞧见那似璧人般走过来的二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浮现了。

“菀菀啊,那房间你可还喜欢?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或者找傅玄。”

沈菀坦然笑着,“多谢傅夫人,菀菀不请自来,已是失礼,得傅夫人如此盛情款待,更是不胜惶恐。”

傅夫人越看她越喜欢,忍不住问道:“菀菀可有婚配了?”

她微微错愕,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一道身影,随即笑着道:“没有。”

傅夫人喜不自禁,迫不及待问:“那你觉得我家阿玄如何?”

一旁静默的傅玄蓦然手足无措,面对成百上千的军队没有慌,此刻在沈菀面前,却慌得像个孩子一样。

沈菀笑意不减,温柔的嗓音中夹带着几分病后的沙哑。

“傅玄很好,将来定能觅得一位贤妻。”

少年郎的锐气在那瞬间溃不成军,漆黑灼亮的眸子,似乎也失去了光芒。

傅夫人瞥了傻儿子一眼,自是知道这是郎有情妾无意,不免也有几分惋惜。

她也没有强求,立马就转移了话题,若无其事地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说来啊,我第一眼看见菀菀就觉得亲切,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沈菀捂嘴笑了笑,带了几分少女的调皮。

“傅夫人可能不信,我初次见您,也觉得十分熟悉。”

傅夫人双眸一亮,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菀菀是京城人,可有人说过,你与姜武侯夫人白芷相似?”

沈菀微怔。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和白芷想得像了。

或许从前她还会探究一番,可如今说起姜武侯府,她满脑子都是讨人厌的姜弋和姜稚渔,自然是恨不得撇清关系。

傅夫人叹了口气,自顾自道:“我与白芷同是塞北平州人,自幼一起长大,后来她嫁给了武侯姜明渊,我随着傅岚去了陵州,只有她生小女儿的时候见过一次,再后来,便是天人永隔了。”

沈菀的心没由来的一阵钝痛。

大概是被沈菀的脸勾起了故人的回忆,傅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她与白芷的过往,更多的,是在说着那个惊才艳艳又红颜薄命的女子的一生。

世家嫡女出身,却从来不把自己困于绣房闺阁,着男装,练枪剑,行侠仗义,杀敌退军。

她生来就是塞北自由的风,是沙场上的将,哪怕身怀六甲,仍然能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或许也只有这般桀骜不羁的人物,才能在经年之后,仍然鲜活地活在众人的记忆里。

傅夫人回过神来,见沈菀神色恍惚,忙笑着道:“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菀菀都饿坏了吧,快快准备上菜吧。”

沈菀掩下了心里的异样,左右环顾,却升起了一丝疑惑。

“傅夫人,傅将军可在府中?我还未曾去拜见他呢。”

傅玄解释道:“我爹受了点伤,如今正在府中养病,我已经与他说了,他让我好好招待你,以免过了病气,就不用去拜见他了。”

沈菀关切道:“傅将军伤得可严重?”

“还好,只不过引起了旧疾,大夫说得卧病养一段时日。”

“我从京城过来带了不少伤药,晚一会我便让沉舟送去,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傅夫人道:“不用不用,傅玄他哥此趟回来,就带了不少药来,如今也好得差不多了。”

说起这个,沈菀便忍不住疑惑,傅玄不是府中独子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哥哥?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傅玄道:“那位是我义兄,虽然长得好看,但脾气古怪,很不好相处,你不必理会他。”

“老远就听见阿玄在说我坏话,看来是上次那顿打还不够啊……”

一道懒散清润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进来,沈菀如同被下了定身咒一样,浑身僵直,瞪大了双眸看着那从堂外缓慢踱步而入之人。

他似乎不怕冷,寒冬腊月的,依然穿着单薄的衣袍。墨红色的衣角处是盛开的海棠暗纹,风雪落在墨发与眉骨上,上挑的眉角带着几分戏谑,眼下的泪痣妖艳至极,尤其是在看见沈菀时,那眯起的眸子裹着利芒,更显得眉眼狭长幽冷。

沈菀浑身汗毛倒立,猛地站起身来,惊恐地盯着玉无殇。

怎么是他?

玉无殇弯唇一笑,熟悉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此刻他的心情十分美妙。

只听他明知故问道:“哪来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妹妹?”

傅玄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你给我客气一点,这是我朋友。”

“你朋友啊……”

玉无殇意味深长地盯着沈菀,“可我怎么瞧着,跟我夫人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