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庄因临近淮水尽头而得名,这里山明水秀,却也偏远荒僻,整个庄子加起来不到百户人家,但是却有一个十分残忍的习俗——祭水神。

每年雨季,淮河水涨,几乎大半个村子都被淹了,后来不知是谁提了个法子,拿少女祭祀水神,可保常年风调雨顺,而在最初的那几年,淮水庄确实安宁了不少。尽管后来仍然水患不断,这个恶习还是流传了下来。而祭祀的少女,几乎是每家轮一回,今年正好轮到了谷翠儿家中。

谷老爹为了此事已经愁得几日几夜睡不好觉,他甚至想过了,实在不行就上外边买个姑娘算了,正好这个时候,沈菀就出现了。

他把她捡了回来,胡乱给她包扎了一下,确保人还喘着气就成,等到了祭祀这一日,便让谷翠儿帮她换上祭祀穿的红衣,直接把人塞进木笼里,前往淮水岸边。

沈菀的手脚被绑着,笼子遮挡不住外面疯狂而麻木的视线,他们看她的目光,跟看牲畜没什么两样。

沈菀浑身发寒,不敢想象在大阙境内,竟然还有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她不敢闹事,故作恐惧得缩成一团,宽大的袖子遮掩着她的动作,手里攥着碎瓷片,疯狂地割着粗大的绳索。

淮水岸边,锣鼓声起,身着黑羽长袍的老妪在祭台上闻歌而舞,周围的村民虔诚地跪了一地,这样庄重而神圣的一幕,却看得人不寒而栗。

沈菀被送上高台,一根绳索悬着木笼,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淮水。

平静的河水泛着幽深的绿色,深得令人惊惧。沈菀不怕水,但只要一想起这里面不知沉了多少无辜女子的尸骨,她便觉得遍体生寒。

不知何时起了风,老妪的黑羽长袍猎猎,高举的权杖挑着红色的长布,在木笼上挥舞着,一阵神秘的祷词之后,她握着一把匕首,步步朝她走来。

沈菀后退着,手疯狂地划着绳索,连割破了手臂也不在乎。

“你们这是犯法的!”

在那老妪靠近时,沈菀忽然出声,沙哑的声音透着冰冷,那双如狼般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对面的人。

老妪无动于衷,“能成为水神的祭祀品,是你的福气。”

沈菀冷笑,“这福气给你要不要?你们残害无辜少女,如果水神有灵,看到你们行凶作恶,他又怎么会庇护你们?”

“胡言乱语!”

“敢对水神不敬,快把她丢进去!”

那些村民一个个满面狰狞,叫嚣着催促着把沈菀丢入淮水河内,老妪也毫不犹豫,直接割断了绳索,木笼飞速地坠下。

同一时间,沈菀挣开了绳子,一把抓住了那老妪的手,两人在一片惊呼声中坠入水中。

“神婆落水了!”

“快救人啊!”

从四面八方灌入的水模糊了岸边的声音,沈菀握着从老妪那里抢来的匕首,拼命地割着木笼上的绳子,如鱼儿般从里面钻出来,奋力朝岸上游去。

然而刚出水面,立马就有人按住了她。

“快来!我抓住她了!”

老妪也被人捞了起来,满头白发散落,十分狼狈,颤抖着手指着沈菀,嘶哑着声音怒吼道:“把她扔下去!快把她扔下去!”

沈菀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毫不犹豫地挥着匕首朝对方刺去,那股狠劲自是不是这些平民可比,似乎是没料到她还会武,那些村民明显都被吓住了,一个个踌躇着不敢上前。

沈菀趁乱挟持了谷翠儿,滴着血的匕首压在她的脖颈处,湿漉漉的长发散落在身后,被冰冷的河水冻得瑟瑟发抖的身躯依然挺直。

“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安宁县主,你们敢动我,等着满门抄斩吧!”

他们又哪里知道什么县主?只听说“圣上”二字,便一个个吓得白了脸色。

那老妪却尖声喊道:“别听她胡说八道!祭祀不能中断,不然水深降罪,我们担待不起!马上把她抓起来,丢到河里去!”

百姓对神的敬畏,超过了对帝王的敬畏,遂纷纷扛着农具冲上前去,一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仿佛沈菀是千古罪人一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沈菀心惊不已,迅速推开了尖叫的谷翠儿,躲闪着那挥过来的锄头,伺机逃离。

只是她的脚伤得不轻,对方攻势凶猛,以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匹敌。

混乱之中,她的额头被铁锹砸了一下,后背也被划了几道伤,剧烈的疼痛令她几乎站不住脚,而眼前一把锄头正冲着她挥过来。

沈菀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抬手抵挡,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身侧有疾风扫过,马嘶声中混着几声惨叫,她睁眼时,便看见了立于身前的男子。

他骑坐在红鬃烈马之上,一身轻装黑甲,在冬日下泛着冰冷的寒光。长枪横立,红缨猎猎,端正冷俊的侧脸锋芒毕露,更别提那双含冰淬雪的冷眸,透着百万雄师般的肃杀之气,便足以令众人胆战心惊。

十几名黑甲卫迅速冲出,将所有人都包围了起来,一个个面容冷煞,威武雄壮,竟是叫那些刁民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沉冷的声音浑厚如钟,落在每个人的头顶。

“吾乃塞北大将军姜明渊,尔等刁民,竟敢聚众行凶,简直目无法度!来人!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无论男女老少,皆押送秦州府衙,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