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州那天是个好日子,这场大雨轰轰烈烈地下了整个夏天,转眼竟已是八月。

应沅把行李丢上马车,回头看着那“依依不舍”的两人,酸得翻了个白眼。

“小舅舅,你不跟我回京城吗?”

卫辞拉好她斗篷上的连帽,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我被贬江州,无诏不得回京。况且江州事务繁忙,暂时也离不开,你路上小心点。”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强硬地把沈菀搂入自己怀中。面对卫辞杀人的目光,玉无殇笑得格外嚣张。

“不劳卫大人操心,我自然会照顾好音音。”

卫辞眸中眯着危险的光,竟然没有跟玉无殇干架,只是把沈菀拉了出来,交给萧七他们。

玉无殇冲着卫辞冷哼一声,正欲跟上前去,丛寒忽然匆匆赶来,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方才还笑吟吟的脸顷刻间乌云密布,他猛地扭头,目光凶狠地瞪着卫辞,仿佛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卫子书!你怎么敢!”

玉无殇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狗东西竟然把无殇阁在江州的店铺全都查抄了,甚至还以各种荒谬的理由,抓捕无殇阁的弟子,简直就是找死!

卫辞气定神闲,在沈菀投来疑惑的目光时,淡淡道:“玉阁主的话,我听不懂。”

沈菀出声询问:“小舅舅,怎么了?”

他冲她从容一笑,“没什么,你先上马车吧。”

沈菀瞧着玉无殇那一脸杀气腾腾,略有不安,但料到玉无殇在卫辞手里也讨不了好,便也放心了。

待他们都上车后,唯独玉无殇还站在马车下,应沅嘴贱地问了一句:“玉大哥,你不走吗?”

玉无殇双眸喷着火。

走?

家里都快被人拆光了,还走个屁!

这只老狐狸,为了把他从沈菀身边调开,还真是不择手段,阴险至极!

得知玉无殇有事要在江州逗留几日,不和他们一起去京城,沈菀也是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这一路上总算能清净了。

应沅啧了啧嘴,调侃道:“你可真有本事,连卫辞和玉无殇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将来的夫君怕是要头疼了。”

沈菀语气漫不经心:“反正又不是你,你操什么心?”

应沅一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回京途中一切顺利,比起来时阴雨绵绵,晴朗的天气倒是拨开了众人心里的阴霾。

江州之事也传回了京城,江州太守在折子中为沈菀极尽夸赞之语,惹得建康帝龙心大悦,特地设宴为沈菀接风洗尘。

他满眼欣慰,“灵善有这般胆识魄力,又有心怀天下之仁心,当真是你爹娘无异啊。”

沈菀却推辞不受,“灵善所做的事,比不过日夜修桥的工匠,比不过来回奔波的士兵,更比不过一心为国的爹娘。”

她说的不过是实话,建康帝却只当她是谨慎谦虚,笑着赏了她不少东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建康帝极为看重沈菀,一时间心思各异。

程可青坐在沈菀旁边,眼红地看着她那一箱箱赏赐,酸溜溜道:“灵善郡主如今可是好大的威风。”

沈菀瞥了她一眼,淡然道:“羡慕么?再羡慕也不是你的!”

程可青最受不了刺激,差点就跳起来了。

幸亏楚贵妃派来照顾她的宫女及时将她拦住,才不至于让程可青当着建康帝的面撒泼。

她仍是气不过,咬着牙道:“沈菀,你得意什么?就算你是姜武侯的女儿又如何,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沈菀微笑,“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程可青正准备发作,想到了什么,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竟然勾起了诡异的笑。

“也罢,反正你也得意不了几日,等到时候,我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沈菀听出她话里有话,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忽然有一名宫女走至跟前,只道皇后有请。

沈菀随着她来到了偏殿,卫皇后刚更衣完,净了手,路过跪着行李的沈菀时视而不见,待坐下了,又才像是刚看到她一样,笑着让她起身。

沈菀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或者倨傲之色,沉敛得几乎看不出有何情绪,却让卫皇后笑意渐消。81说

“菀菀,你与本宫不必如此生分。”

听着她对自己的称呼,沈菀眸光微闪,惶恐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您是大阙国母,爱民如子,臣女与您想生分也生分不起来。”

她这般能言善道,若是从前,卫皇后也只当她是聪慧机敏,如今却是怎么都看不顺眼。

只是再不顺眼,卫皇后也不得不顾及她背后的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