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闪耀下,薄唇勾起了一抹森凉的弧度。

裴云渡微微侧首,避开青云剑的同时,别向后腰的手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与青云剑相击。

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四溅的火光,两把绝世宝剑在较着劲,剑的主人同样不掩杀意。视线交汇之时电光火石,狂风卷起,墨发一触即离,却也被剑锋割裂了几缕。

男女之力天生有别,沈菀自知打不过裴云渡,并未与他正面交锋,几番纠缠后,剑尖忽然调转了方向,直奔裴云裳。

裴云渡也是在此刻失了方寸,大步上前提剑拦下,却也忽略了沈菀的左手,迅速从她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留情捅了他的腰腹。

撕裂的痛感令裴云渡脚步一颤,险些栽倒在地。他捂着伤口,目光阴狠地盯着沈菀,杀意渐浓。

在裴云裳癫狂的叫嚷声中,裴云渡反手握剑,刺向沈菀的心口,如此速度,沈菀根本不可能避开。

正与裴云渡的手下缠斗的玉无殇看到这一幕,霎时瞳孔骤缩,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奔上前去,却在下一秒,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停住了脚步。

裴云渡的剑就抵在沈菀胸膛之上,堪堪刺破了她的外衣,而他浑身僵直,动作僵硬地低下了头,看着穿透自己胸口的那把剑。81说

所有人的视线移动,越过裴云渡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阿黎。

昔日单薄瘦弱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长至与他并肩,那张年轻俊美的脸,越发能找出与裴云渡相似的影子。

而他面容沉静,双眼似乎也被黑夜蒙蔽,深不见底的漩涡搅动着,在一片抽气声中,蓦然将剑拔出,几滴滚烫的血溅在他冷白的脸颊。

裴云渡应声而倒,胸口被破开了一个窟窿,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他竟然也忘记了疼痛。

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阿黎,透过少年的脸,他恍惚间忆起了那一年寒冬,大明山内的初次见面,那个狼崽子,就是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那一瞬间闪过而被他忽略的念头在此刻再次涌起,裴云渡瞳孔一缩,被鲜血堵住的喉咙,发出了艰难的声音。

“是……是你……你是十……十七弟……”

“十七弟?”

裴云裳猛地抬眸看向阿黎,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到了平沙皇宫里那个瘦弱狼狈的小崽子。

裴云黎!

“你是裴云黎?”裴云裳不可置信地尖叫,“你怎么没死?你怎么还没死?”

平沙先皇裴胤生性风流,后宫美人无数,皇嗣充盈,而裴云黎排名十七,只不过因为他娘亲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奴隶,裴云黎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平沙皇宫里,根本活不下去。

皇室斗争激烈,纵使裴云黎没有任何胜算,裴云渡也不允许任何一个有可能继位的皇子的存在。所以那一年大明山围猎,他把裴云黎扔进了山里喂狼,那样小的一个孩子,本以为会被狼群撕得粉碎,没想到他竟然平安地活到了今日。

懊悔与仇恨在此刻达到了顶峰,裴云渡试图伸手,将阿黎一起拉入地狱,终究只是徒劳。

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搅得平沙国血雨腥风,搅得大阙暗流涌动,最终还是无力地落下,一起剧终的,还有裴云渡跌宕而短暂的一生。

他死了。

死在了这个深巷里,死在了他曾试图杀死的庶弟手里。

风似乎也静了下来,裴云裳满目仓惶地盯着裴云渡的尸体,似乎不敢相信一样,苍白的嘴颤抖着,几次想发声,最后全堵在了嗓子眼。

“皇上死了?”

久久,不知是哪个侍卫惊恐地喊了一声,其余人等皆方寸大乱,但无一人想着逃离,只想着杀了沈菀和阿黎他们,替裴云渡报仇。

然而他们始终不敌,留下了几条人命后,只来得及卷起裴云渡的尸体和裴云裳仓皇逃离,深巷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

萧七他们追了过去,而沈菀回过头看向阿黎,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盛瑾于卯时起身,照常洗漱、用膳,难得今日不用上朝,他想起了在宫里养病的淳于婉,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她。

只是没等他踏出殿门,太监便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进来,什么礼数都顾不上了,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喊:“皇上,出事了!平沙皇帝死了!”

宫门之外,平沙使臣齐聚,嚷嚷着要盛瑾要还他们一个公道。

盛瑾的到来,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愤怒,直到禁军出手,才平息了这场混乱。

盛瑾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沉重道:“裴云渡现下在何处?”

驿馆内,裴云裳已经收拾妥当,坐在轮椅上,尚且有几分人样。只是那双眼睛如同淬了毒一般,阴郁地盯着裴云渡的尸体,不见半点悲痛或者仇恨,只有浓烈的不甘。

她潜伏在大阙多年,就是为了完成大计,和裴云渡里应外合,吞了大阙。但是现在裴云渡已死,她过去所受的苦,所布的局,到现在全都变成了笑话,让她如何甘心?

门被推开,裴云裳僵硬地抬起头,看着问询赶来的盛瑾,张了张嘴,生硬冰冷有力。

“沈菀杀了我皇兄,皇上想好要怎么处死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