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殿内,灯火渐次亮起,卫辞带着人来,带走了陆诗诗的尸体,才偏头看向了那个被沈菀敲晕过去的少年。
青竹接来了一盆冷水,按沈菀的命令,直接往他身上浇了下去。他瞬间被冻醒,迷茫地眨了眨眼,呆愣地看着满屋的人。
烛光之下,少年的容貌甚是惊艳。
他看着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夜行衣,微卷的墨发高束着。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略显狭长,透着一丝漂亮妖艳,却不嫌娘气。鼻梁秀气而高挺,沾了水珠的唇瓣绯色愈浓。
同为少年,若说阿黎像那塞北的狼,冷艳而狠绝,而眼前之人更像是娇养在富贵乡中的璞玉,美而不艳,纯而不妖。
被一群人围着,少年明显有些害怕,却又挺着傲骨不肯低头,红着眼眶毫无气势道:“你们想干嘛?”
沈菀眉角一挑,“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外男,为何会出现在皇宫?”
少年盯着她的脸,不知何故突然慌乱地移开目光,脸颊处升起一团驼红,磕磕巴巴道:“我不……不告诉你!”
沈菀直接把匕首一甩,深深地插在了桌面上,恶狠狠地警告:“今晚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跟那个下毒的凶手是一伙的?”
“我不是!”少年立马急了,嘴巴一瘪,又委屈又气愤,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所顾忌,支支吾吾老半天不肯开口。
沈菀没什么耐心,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便打算把他交给卫辞,让卫辞好好审一审。
一直沉默的卫辞盯着少年,忽然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音未落,便见一抹倩影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少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立马激动地朝她跑去。
“如……”
“姐姐!”
那欣喜雀跃的声音,如裹了三斤蜜糖,却让姬如烟霎时间变了脸色,表情都略显得有些僵硬。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放开自己,这才不好意思地朝着沈菀和卫辞等人行礼。
沈菀看着他们俩,拧着眉,“这是你弟弟?”
不怪沈菀怀疑,他们二人生得并不像。姬如烟样貌温婉,那少年却漂亮得不得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生的。
姬如烟干笑着,“是,他叫……”
“我叫姬如兰。”他打断姬如烟的话,清澈的眸中迅速划过一丝幽光,脸上扬着轻松愉悦的笑意,绯色的薄唇轻启,嗓音清越,“见过沈姐姐了。”
从姬如烟口中,沈菀才知,原是姬如兰听说姬如烟在宫中饱受欺负,还被陆诗诗冤枉呈杀人凶手,担忧气愤之余,便趁着今夜留宿外宫时溜了进来,打算教训陆诗诗一顿。
只是他点背,一来就碰到了沈菀,还险些被当成了凶手。
沈菀想起了姬如兰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虽说护姐心切,可姬公子属实不该如此行事,亏得今夜碰到的人是我们,否则姬公子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姬如烟连声称是,表示一定会让姬如兰亲自去向盛瑾请罪,
这件事只是巧合,姬如烟跟陆诗诗之间,倒没存在什么疑点,沈菀也没有揪着他们不放。
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投毒一案。
把尸体送去了大理寺后,卫辞同沈菀也乘着马车回了卫府,一路上他都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似乎藏着心事。
沈菀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轻声道:“还在想陆诗诗的事?”
卫辞摇着头,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旁,“我在想姬如兰。”
沈菀不解,“他有什么问题吗?”
“大概是八九年前,我曾跟着先皇微服出访下西南,当时在姬家留宿过一日,那时候的姬如兰,不过十岁之大。”
卫辞还记得,那日夜宴,宾主尽欢,觥筹交错之际,一名瘦小的少年躲在角落里,眼神中带着不属于他的年纪的沉静和冷漠,静静地看着场上的喧闹与奢靡。
后来他才听仆人说,那是姬家最小的儿子,姬如兰。
或者叫,盛如兰。
沈菀靠在他怀里,仰着头疑惑问:“说来,你还没告诉我,姬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他们从未进京,好像在避讳什么?”
卫辞把玩着她的发丝,只道说来话长。
当年的随亲王过继给姬家之后,便从皇族族谱上除了名。按理说他失去了继位的机会,应该不会惹旁人嫉恨才是。可偏偏他背后是西南姬家,当年不管是对皇位志在必得的建康帝,还是贪图享乐的韩亲王,对他都是再三警惕。
“过去太久了,我也记不清,是哪个皇子污蔑姬无忌有不臣之心,还捏造了莫须有的证据。先祖帝将姬家满门下狱,姬无忌在狱中断了双腿,随亲王无缘无故中了毒,明淑公主为了证明姬家清白,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最后虽然他们捡回了一条命,也得以洗清罪名,但是有些伤害却再也无法挽回。”
沈菀大惊,姬无忌好歹是西南大将军,此举怕是会寒了他的心。
卫辞颔首,“正是如此,所以自那之后,姬无忌便上交了兵权,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西南,自此再不肯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