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州六月的夜并不闷热,反而偶有凉风。夜空中几点星子闪烁着,与地上的灯火遥遥相应。
主帐内,沈菀趴在浴桶中,困懒地打了个呵欠,眉头又紧紧皱起。
她都装病了两三天了,军营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背后那群人搞出这些小动作,不就是想把覃州搅乱,让卫辞后方失火吗?
如今她都快“死”了,他们不是更应该趁虚而入?
沈菀想不明白,现在也只能先耐心地等着。
正准备起身时,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着侍卫的喊声,一名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泛红的眼眶和满脸的忧色在看见沈菀时,顿时如被石锤一击,乍然凝住。
沈菀瞳孔骤缩,立即拽过了一旁的外衣掩在自己身前,目光凶狠。
“转过去!”
伏遥浑身一僵,慌慌张张地转身,消瘦的背影都微微颤抖着。
“对……对不住……我……我不是……”
哗啦啦的水声在身后响起,明明他背对着看不见,伏遥还紧闭双眼。
但是不知是帐内的热气太过浓郁,还是方才那一幕过于难忘,伏遥的脸如同被煮熟的虾一样,滋滋地冒着红晕。
沈菀迅速披上衣裳,恶狠狠道:“你怎么来了?”
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句话气势不够,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伏遥不敢回头,脑袋低了又低,舌头也都打了结。
“我……我刚到覃州,听说郡主……受伤了,所以……”
沈菀拧眉,这算什么?她假意受伤的消息,没有把暗地里那群臭虫引出来,反而招来了这个蠢书生。
“转过来!”
她没好气地吩咐一句,伏遥才掀开了眼皮,瞥见她的裙摆时,才壮着胆子抬起头。
沈菀却差点被他这副模样吓到。
他大概是连日奔波,也没有睡好,双眼疲惫不堪。偏偏脸颊又红得下人,连耳尖都好似熟了一般,那张清隽的脸越显可怜。
“你没事?”
“我就站在你面前呢,你说呢?”
伏遥更觉窘迫,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
沈菀正想说什么,忽然外面传来了通报声,原是给她送药的人来了。
沈菀赶紧把伏遥塞进柜子里,不许他出声,自己麻溜地收拾了,躺在被窝里继续装病。
隔着柜子的缝隙,伏遥看见了床上的沈菀,她就像猫儿一样,墨发散乱,睡容安稳。
伏遥克制住凌乱的呼吸,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落在了那走进来的女子身上。
她穿着简朴的布衣,模样并不出色,甚至可以称得上不显眼,放在人群中压根不会注意。
但是此刻,在烛光之下,那张脸却浮现了一抹冷厉的神态,在将药放在桌子上后,她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藏在托盘下的匕首,狠狠地朝着床上的人刺下去。
“小心!”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伏遥猛地冲出去,将那女子推得一个趔趄。
匕首掉落在地,那女子震惊地扭头看着突然窜出的伏遥,眼里的杀气涌现,毫不犹豫地攥着匕首,朝伏遥杀过去。
伏遥一介书生,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不可能是刺客的对手。
但他却像是忘了生死一样,死死地护在了沈菀面前,扯着嗓子大喊:“郡主快跑!”
锋利的刀尖刺入他的后背,伴随着伏遥一声闷哼,床上的人忽然一跃而起,一手擒住了那只袭击伏遥的手臂,直接用力一折。
惨叫声在帐内响起,伴随着茶盏碎地的声音,就像是某种讯号,即刻招来了外面的侍卫。
那女子被生擒,因疼痛而痛苦的脸色带着一抹不可置信。
“你……你没出事?”
沈菀扶起了受伤的伏遥,冷笑道:“要引你们出来,还真是不容易啊。”
女子面目狰狞,既有被欺骗的愤怒,也有任务失败的恼恨。
但随即,她脸上又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笑声也越来越猖狂。
“无所谓,就算现在没死,你也活不长了……”
沈菀蹙眉,听她道:“我们的人已经把血蛊投在了整个军营,很快,这里就会血流成河……到时候覃州城一乱,你和卫辞一个都别想活!”
沈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狂笑,“是姬琰派你们来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冷冷一笑。
“朝廷无道,皇帝无能,只有姬将军才是真龙天子!”
“真龙天子?”沈菀笑了,“所以,是你们口中的真龙天子,让你们来残害无辜的西南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