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风阵阵,园内黄菊簇簇,为这萧瑟的秋景添了几分风味。

沈菀趴在栏杆上,黄叶簌簌落了她一身,痒意将她从美梦中唤醒。

她挥开了脸颊鬓间的叶片,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前赫然站了一个人。

“玉无殇?”她咕哝了一声,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又迷茫地看着四周,“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伸手拂去她头上的落叶,唇角挂着懒散微凉的笑意。

“梨花酒后劲不小,你倒是大胆,一整壶都喝了。”

沈菀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又忍不住伸了伸懒腰,叹道:“难得偷得半日闲,还不许我小酌几杯了?”

“若卫辞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沈菀笑得眉眼弯起,“他才不会呢,顶多训我一顿。”

她有恃无恐的笑意,仿佛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玉无殇心上。

明明决定了要放下,目光却总是忍不住被她吸引,所有的梦和思绪,也被她寸步不让地占据。

玉无殇掩去了眸中的落寞,轻笑一生,嗓音清越慵懒。

“那倒也是,谁欺负谁还不一定,既如此,我也安心回陵州了。”

沈菀一愣,“你要走?”

“是啊,不走留在这儿干嘛?看你和卫辞恩爱白头吗?”

沈菀自动忽略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可是无殇阁不是已经在京城扎根了?你还回陵州做什么?”

“京城再好,也比不过陵州自由。反正你和七七现在也都安稳下来了,自然不需要我了,还不许我回陵州享享清净日子?”

沈菀盯着他,见他不似开玩笑,也知晓他既然开口了,便是做了决定,便没有再劝。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不必了,陵州那么近,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到此处,玉无殇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倏忽深了几分,到了嘴边的话又顿住,最后也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同这场无疾而终的缘分告别。

那日宴席之后,玉无殇便离开了京城,姜不弃寻不到他,还到沈菀跟前哭了两回,在沈菀再三保证会带他去陵州之后才肯罢休。

风在悄无声息中凉了下来,院子里的黄叶扫了又落,遍地金黄,美不胜收。

有了沈菀相助,卫清然和林奕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了下来,宜早不宜迟,卫国公府和令贤侯府已经热火朝天地筹备婚事。

如今元氏的身体渐渐稳定了下来,也能认得人了,她主动提出要为卫清然操办婚事,沈菀自然同意。

十五请安这一日,卫老夫人屏退了左右,独独留下卫辞在屋内说话。

“我听说,元氏要亲自筹备清然的婚事,这是菀菀的意思?”

卫辞颔首道,“是大嫂主动提出的,我和菀菀商议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同意了。”

卫老夫人皱着眉,“可如今卫国公府是你主事,菀菀才是卫国公府的女主人,清然的婚事,理应由菀菀来办。”

这是对沈菀的尊重,也是对清然的重视。

纵使卫清然是卫国公府的嫡小姐,但是卫绅早逝,元氏身子抱恙,卫老夫人又年迈多病,能给卫清然撑腰的,只有卫辞和沈菀。

这婚事是卫辞点头的,是沈菀牵线的,无异于也是告诉令贤侯府,将来若要欺负卫清然,也得掂量着能否得罪得起他们二人。

卫辞明白卫老夫人的话外之意,只是他没有松口。

“嫣然远嫁,如今留在大嫂身边的只有清然。菀菀说了,她到底是清然的母亲,没理由不让她操办婚事。”

卫老夫人愁道:“她脑子不清醒,时好时坏的,我就怕到时候婚礼出了差错,让人看了笑话不说,若是连累清然丢脸,才是最麻烦的。”

“菀菀说了,婚礼的事还是由大嫂决定,她也会派人帮衬着,不会出差错的。”

卫老夫人听他三句不离沈菀,忍不住揶揄:“从前你是最有主意的,如今倒是事事都听菀菀的。”

卫辞微微抿唇一笑,“菀菀很好。”

不想看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卫老夫人笑骂了一句,把人撵了出去。

卫辞走出宝林堂,没料到元氏就在门外。

“大嫂。”

他向她颔首问候,态度一如从前。

元氏却惶恐地后退了一小步,微微虚弱苍白的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笑。

“小叔也来看母亲啊。”

卫辞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黄历,“大嫂这是看好日子了?”

元氏嘴角浮起了柔和的笑,“是啊,我让人算了几个吉日,打算来给母亲过过眼。”

卫辞点头,“母亲正闲着,我就不打扰大嫂了。”

元氏目送他离开,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地抹平,双眸沉寂如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