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之后,屏风后的声音渐渐消停,盛瑾却迟迟没有出声。

章御史立马道:“皇上,这些折子,经由几位大人重重审批,所言之事亦有人证物证,卫国公无从抵赖,还请皇上按律处置卫国公!”

章御史身后之人也纷纷附和上谏,好不容易抓住了卫辞的尾巴,这一回定然要让他身败名裂。

姬如兰皱着眉头,见卫辞还无动于衷,忍不住站出来道:“回皇上,卫大人在豳州确实处置了不少人,但是那些人意图谋害灵善郡主,毒杀豳州将士,乃是罪有应得!”

章御史瞥了他一眼,轻蔑道:“世子如今是戴罪之身,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替卫国公担保?”

姬如兰邪气森森,目光阴鸷地盯着对面的老者。

“我就是戴罪之身,也轮不到你这老东西置喙。”

“你……你你你!”

章御史一群人文士出身,骂起人来从来不带脏字,哪里能像姬如兰这般不顾形象和脸面?

顿时一个个气得面如土色,舌头如打结了一样,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

姬如兰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如今虽是落了难,但也不是能任人羞辱践踏的脾气。

他讥讽一笑,“当初西南叛乱,满朝文武无一敢站出来平反,如今卫辞好不容易镇压了叛军,收复了西南,大阙太平了,你们倒是出来蹦跶了。”

章御史气得眉毛倒竖,“世子莫要忘了,带头造反的,可是你爹!”

“我没忘啊,所以我现在不是来赎罪了吗?”姬如兰没脸没皮地笑着,“那你们呢?除了长着一张搬弄是非的嘴,还会些什么?打仗的时候出力了?军粮短缺的时候出钱了?还是疫病横行的时候出药了?”

一连三问,令众人哑口无言。

章御史面色铁青,猛地想到了什么,顿时挺直了腰杆。

“如今是在说卫国公残害将士之事,世子的话题扯远了。”

“没错,卫国公一言不发,任由姬如兰在此处撒泼,莫不是心虚了?”

姬如兰阴恻恻地盯着那人,“你说谁撒泼呢?”

眼见他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对面那群人皆慌张地后退了一小步。

有人气愤地把矛头指向卫辞:“卫国公,好歹如今你也算是百官之首,难不成就这么躲在这个黄毛小儿身后,不敢露头?”

姬如兰又要炸毛了,卫辞一个眼神递过去,才平息了他的火气。

“既知我是百官之首,刘大人这般失礼,岂非是以下犯上?”

淡漠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那看过来的目光亦不悲不喜,可偏偏令章御史等人不寒而栗。

卫辞不给他们机会辩驳,从容不迫道:“章御史所言之事不假,豳州的事也是真的,那几个人也确实是我杀的……不过,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几位大人是想替叛军洗白吗?”

他反咬一口的操作,直接令章御史几人跳脚。

“卫辞,休要胡言!我等不过是觉得你手段过于残忍,而且并未上报朝廷。如满朝文武如你这般无视法度,先斩后奏,那君不成君,法无威信,还有谁会依法行事?”81说

姬如兰瞥了一眼卫辞,心里也不免为他捏一把汗。

当初在豳州城内,卫辞的行事他也有所耳闻。虽说是叛军,但那些人至少在明面上还是向朝廷投降的,纵使有错,但卫辞没有经过盛瑾的允许就处置他们,确实会被人诟病。

思及此,姬如兰抬眼看向屏风。

外人诟病倒没什么,最重要的,是盛瑾会不会也因此怀疑卫辞越俎代庖,有不臣之心?

姬如兰正犹豫着要不要替卫辞顶罪,那屏风后忽然穿来了几声低咳,一直沉默的的盛瑾开口了。

“谁说卫国公没有上报朝廷了?”

盛瑾摆了摆手,让人一封折子传递出去,给章御史等人过目。

“豳州之事,朕早就知道了。那些将领受姬琰蛊惑,将血蛊投放在豳州城内,不知害死了多少百姓。而且他们还意图谋害灵善郡主,数罪并罚,便是卫国公先斩后奏也不为过。”

章御史等人迅速翻看了两眼,同姬如兰一样,皆是震惊地盯着卫辞。

卫辞不着痕迹地蹙眉,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划过一丝亮光,唇角也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

章御史他们没料到卫辞竟然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折子不可能是现做的,上面的日期都一清二楚。可是他们的人明明说了,卫辞确确实实是未向盛瑾请示。

棋差一着,章御史他们自以为抓住了卫辞的小辫子,却被反将一军,还被盛瑾训了一顿,离开之时一个个面色黑如锅底。

姬如兰追着卫辞出了昭阳殿,气咻咻地质问:“那折子是你写的?那你方才为何不吭声?”

害得他像个傻子一样跟那群老顽固对骂,简直可恶!

“不是我。”卫辞忍不住弯唇,带着宠溺和骄傲,“应该是菀菀做的。”

姬如兰一愣,随即阴阳怪气道:“合着你们夫妻俩早就算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