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沐风靠着冰冷的墙面上,也遮挡不住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
破烂的衣裳挡不住寒风冷雨,裸露在外的是一道又一道的伤疤,而他脏污的面容略显乌紫,隐隐有中毒的征兆。
燕沐风盯着眼前的小水坑,昔日他的眼里是黄沙万里,是千百雄军,是呼朋唤友,风光无两,是纵横赤土,所向披靡。
而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这个水坑,脏污的,卑贱的,被人遗忘在此处,随时都会消灭。
想起背叛自己的那几个“兄弟”,燕沐风咬着牙,恨意如怒火般在胸腔内翻涌着。
若是往日,他定然要将他们扒皮拆骨,将他们曝尸荒野,可现在的他,只能怀着满腔的恨意,在异国他乡苟延残喘。
仇恨和无力感在心里撕扯着,但比起他一手创立的金辰十三门,他更放心不下的,是他那又蠢又弱的弟弟燕风逸。
他若是死了,燕风逸怕是会被那群豺狼虎豹撕了的!
手不自觉地握紧,剧毒在体内肆虐,痛苦使他的面目变得狰狞。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靠近,那一池小小的水洼中忽然有了一道明媚的倒影。
他听见了疑惑的一声叹息,“明明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那么痛苦?”
燕沐风艰难地抬眸,雨伞隔绝了砸人生疼的冷雨,透过凌乱的湿发,他看清了眼前那张脸。
灰蓝色的天下,雨织成了细密的线,湿了她垂下的发丝。
燕沐风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姑娘。
塞北外的东月城黄沙漫漫,夏日的热浪浇得人心头滚烫,冬季的寒风又吹得人皮肤龟裂,哪怕女子们精心养护,也不及沈菀这般秀气莹润。
她眉眼温柔,又藏着微不可见的寒锋,一手撑着伞,一手捏着个油腻腻的包子,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粗俗,反而透着随性和娇憨。
燕沐风干裂的唇微微颤着,他伸出手,艰难地抓住了沈菀的裙角。
他的声音如钝刀锯木一样沙哑,却又透着坚定决绝,“救……救我!作为回报,我把……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给……给你……”
话音未落,他便彻底晕了过去。
沈菀轻轻碰了碰他,他没有任何回应。
她轻叹一声,有些遗憾:“你还没告诉我,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
等燕沐风醒来,他人已经在医馆内了。
身上的衣裳被换了,伤口也处理好了,体内的毒似乎也被解了。
发现他苏醒了,照顾他的小药童赶紧喊来了大夫。
大夫给他做了检查,感慨道:“也是你命大,碰到神医了,若非她出手,我怕是也解不了你身上的奇毒。”
燕沐风环顾着四周,哑着声音问:“你说的,是那位姑娘?”
大夫点头,“她已经付了医药费了,你尽管在此处住着。”
燕沐风看见了放在托盘上的那只耳环,可不正是沈菀身上之物?
他用自己的乌金令牌,把那枚耳环换了回来。
燕沐风闭了闭眼,试图把沈菀的脸刻在脑海中。
大难不死,他却是命大。
那么,金辰十三门的那群叛徒走狗,就洗干净脖子等着他回去吧!
天色依然大亮,虽然仍是灰蒙蒙的,但是街上的行人多了不少,烟火气也更加重了。
做了件好事的沈菀也不图回报,离开医馆时还惦记着自己那半笼还没吃完的包子。
正准备回包子铺时,前方的人群突然被禁军冲开,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停在她面前。
车夫掀开了帘子,沈菀正好和坐在马车内的宋淮四目相对。
比起她的疑惑,宋淮在短暂的惊诧过后,便冷笑出声。
“看样子灵善郡主的毒是解了,竟然还有心情出来逛街,卫大人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沈菀眯了眯眸,“你是谁?为何会认识我和卫辞?”
宋淮愣了一下,见她不似在演戏,顿时就乐了。
“你这是……又失忆了?”
沈菀冷眼睨着他,“你才失忆!你全家都失忆!”
被问候了全家的宋淮:“……”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眼前的沈菀更凶了?
他昨夜铩羽而归,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安,便一大早调动禁军,准备再去找卫辞要人。
没曾想还没到长风楼呢,遥遥就看见了独自一人在闲逛的沈菀。
不过看沈菀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郡主当真不记得我了?”81说
沈菀紧盯着他的脸,搜遍了记忆,道:“我看你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穿着人模人样的,莫不是还想在我这儿招摇撞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