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的事已了,几人便收拾好包裹准备回去。

而在他们临行前一日,宋时卿却派贺兰晏送来了请帖,准备为众人送行。

贺兰晏诚恳道:“先前之事,皇上一直愧疚于心,我们也知道,是我们亏欠了卫大人和郡主,给诸位带来了不少麻烦,还请卫大人能入宫赴宴,让我等聊表歉意。”

卫辞正要拒绝,沈菀却笑眯眯道:“好啊!”

趁着众人准备的时候,应沅把沈菀拽到了一旁,恨铁不成钢道:“你傻啊,就算之前的事你不记得了,我们不是都跟你说了?那宋时卿就不是个好东西,你搭理他做什么?”

沈菀眨了眨眼,“有饭吃为何不去?”

应沅瞪着她,“你缺那一顿饭?”

“不缺。”沈菀的声音有些低,“不过,那可是皓月皇帝耶,他一句话,应该很管用吧。”

后面的话应沅听不清楚,拧着眉道:“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沈菀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皓月正值国丧,内乱亦未平息,这场宴会并没有办得太过浩大,但该有的排场和礼仪也一个不少。

宋时卿穿着素色的锦服,不知是衣裳衬人,还是大病初愈,他的面容略显消瘦,眼眸深沉,整个人的气息十分沉静。

宋时卿率先端起了酒,对着卫辞遥遥相敬。

“昔日多有得罪,卫大人勿怪。”

卫辞目光冷淡,勉强回敬一杯,已经是看在皓月的份上。

宋时卿也知道他不待见他,并没有上赶着讨嫌。

他今日的目的,也不在卫辞身上。

沈菀似乎真的是来吃饭的,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歌舞,一不小心酒喝多了,脸色红扑扑的,似乎有了几分醉意。

她起身便要去茅房,卫辞不放心想陪她同去,被她摇手拒绝。

“这才哪跟哪?这么点酒,我还不至于醉。”

解决了三急,沈菀也不急着回去,慢悠悠地逛着园子,吹着风醒醒酒。

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咒骂声,隐隐还有低沉细碎的呜咽。

“臭丫头,你今日要是不把园子给我扫干净了,看我明日怎么收拾你!”

“也是皇上心善,留你一条命,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死一百回都不够!”

“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还要老娘来盯着你,呸!真是晦气!”

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那低泣声却未停止,放肆中又带着压抑。

芸豆握着扫把,满手的水泡在摩擦之中更是钻心的痛。她咬紧牙关,像是终于绷不住了一样,蹲下身来,泣不成声。

东宫那晚的事情过后,芸豆便被关了起来,她根本挨不住萧七他们的严刑拷打,很快就出卖了宋微。

后来宋微也死了,宋时卿登基,出乎意料的,他没有要她的命,而是让她继续在皇宫当差。

但是这对芸豆来说,却是比死还难受。

或许是有宋时卿的授意,或许是那些宫人见风使舵,芸豆日日夜夜都有干不完的活,永远没有休息的时候。

宋时卿仿佛要让她恕罪一样,偏不让她通过死得到解脱。

芸豆哭够了,并不觉得好受,她盯着不远处的池塘,丢了扫把,径直冲了过去。

一抹身影横空出现,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芸豆,把她丢回了柔软的草地上。

芸豆跌倒在地,惊愕地抬眸看着来人,待见是沈菀时,脸上霎时浮现了惊恐之色。

沈菀蹲在她面前,啧了一声:“年纪轻轻的,多活几年不好吗?何必急着寻死?”

芸豆颤着苍白的唇,“沈……沈姑娘……”

她撑着草地,仿佛见鬼了一样连连后退,浑身颤抖个不停。

沈菀摸了摸鼻子,干笑着:“我应该没那么可怕吧?”

芸豆还是不敢说话。

她就是个小宫女,先前对沈菀下毒,已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

而现在,险些被她毒死并活埋的沈菀就在她面前,让芸豆如何不怕?

沈菀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算了,不吓你了。能活着就活着吧,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还有人需要你记得。逢年过节,别忘了替我给她烧点纸钱。”

临走之前,沈菀给了她一件东西。

芸豆失神了片刻,待想到了什么,忽然背脊一僵,猛地抬头看去,早就不见了沈菀的身影。

阿眠追过来时晚了一步,沈菀已经走了,只有芸豆坐在地上,抱着一件衣裳发呆。

阿眠的脸色微冷,但还是问她:“可看见郡主了?”

芸豆有些怕她,怯弱地点着头,指着沈菀离去的方向。

阿眠离开前同她道:“皇上饶你一命,是让你来赎罪的。别以为捡回一条小命,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