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城内云影游移,碧草如茵,春风飘絮,又是一年好春光。
江边的小茶楼,一阵爽朗的笑声中夹杂着一声压抑的低喝。
“你们够了!”
一名蓝衣少年端坐在窗边,修长的手带着浅浅的茧子,握紧了手里的茶杯。俊秀的脸颊红若桃花,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闪烁着几分羞恼。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笑着道:“无殇,你这弟弟不太行啊,怎么说他两句就恼了?”
玉无殇歪歪斜斜地靠在另一侧,支着脑袋,姿态懒散,灌了口冷酒,才似笑非笑道:“你刚从军中回来,干娘让我带你出来玩玩,不过是让你去找那位茶娘子要个头花,怎么就急眼了?”
傅玄恼怒地瞪他,脸上一片红云,看着竟是比那茶娘子还要漂亮。
有人揶揄道:“莫不是傅小将军瞧不上茶娘子?可巧了,倚红阁就是你无殇哥哥开的,里面的美人多着呢,保管你能挑个合意的。”
角落里还有一人见缝插针,忙道:“倚红阁内美人如云,尤其是那花魁娘子,身段婀娜,貌比天仙,只可惜她卖艺不卖身,要不然我都想……”
“你都想如何?”
未说完的话被玉无殇接了过去,同时屋内的气氛骤然下降,几人抬眼看去,方才还笑吟吟的玉无殇此刻阴着脸,森冷的目光落在那说话之人身上。
在场这些人多是玉无殇在江湖上的朋友,有利益往来的,也有曲意攀附的,唯独没有真心交往的。故而他们嫌少有人知晓,那倚红阁内的花魁娘子,是玉无殇豢养的金丝雀,别说碰了,连调侃一句都是碰到他的逆鳞。
那些人也跟人精似的,在察觉到气氛不对后,便打着哈哈,各自找了个借口溜了。
在他们走后,玉无殇跟丛寒冷声吩咐:“去把那个人的舌头割了!”
傅玄眉头一皱,不赞同道:“就算他说了难听的话,你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
玉无殇淡淡道:“要不是顾忌着有你在,怕你去跟义父告状,我早就拧了他的狗头。”
“玉无殇!”傅玄一脸正色,“我知道无殇阁干的是江湖买卖,但是你既是我义兄,我便不能不多嘴,你……”
“花魁娘子出街了!”
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喧嚷声,伴随着热闹急促的鼓点,回荡在整条街上。
傅玄探窗看去,远远的便看见了一顶华丽非常的轿子,宝马香车,环佩叮当,翠羽珠帘,摇晃着一道模糊的倩影。
玉无殇也走了过来,盯着那轿子的目光微凉,唇角的弧度也渐渐抹平。
他忽然转身离开,傅玄忙问:“你去哪儿?”
“去抓一只不听话的小狐狸。”玉无殇摆摆手,“你自己回去!”
轿子内,兰音坐姿端正,眸子却滴溜溜地转着,在热闹拥挤的人群中打量着,盘算着如何找机会逃出去。
玉无殇那个狗东西已经许久未曾回来,适逢花朝节近,按照惯例,倚红阁每年都会举办花街游行。
本来游行是没她的份的,毕竟玉无殇都不肯让她出来。不过兰音使了点手段,给那被选中游行的姑娘下了点巴豆,才顶替她出来。
不过,她费尽心思地出来,可不是为了来看风景的,而是准备找机会逃出去。
马车驶过了最热闹的桥头时,几乎是被堵得不上不下。
陵州城内人尽皆知,倚红阁的姑娘个顶个的好看,尤其是那从不露面的花魁娘子,舞姿倾城,每每都蒙着面纱,叫人看不清她的脸,愈发勾起了人们的好奇。
故而此刻所有人都挤着上前,想看看花魁娘子是何等绝色,竟然能在美人如云的倚红阁内屹立不倒。
好奇心和劣根性冲破了秩序,街上骤然混乱了起来,饶是倚红阁的护卫也几乎抵挡不住。
何娘子瞧着这阵仗,暗道不妙,便赶紧让人把兰音带下来,准备护送她先回去。
这位可是玉无殇的心头肉,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的小命也别想要了。
何娘子挤到了轿子旁,便要把兰音带下来。
兰音从轿子内走出来,微风吹起了她墨色的发,红纱挡住了大半张脸,却挡不住那一双美艳勾人的眼眸。
只消往人群中一瞥,便激起了一阵狂热的浪潮。
眼看着场面愈发控制不住,何娘子赶紧拉着兰音离开。
谁知道原本乖顺的兰音在下了马车后突然猛地把她推开,何娘子哀呼一声,连带着她身旁的侍女阿初一起摔在地上,再抬眼时,兰音已经如鱼儿般钻入了人群。
何娘子脸色大变,气急败坏地怒吼:“兰音!站住!快!快抓住她!”
嘈杂的喊声中夹杂着急切而惊恐的怒吼,兰音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拼命地往前急奔,逮着缝隙就往里钻,甩掉了麻烦的披帛,却舍不得拆掉头上那乱七八糟的金簪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