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鲁恩古物搜集和保护基金会’,希伯特先生。”
“而且米歇尔教授是位认真负责的人,我们也并没有整天在一起谈笑。”
奥黛丽纠正了对方的错误,说出一个又长又拗口的词汇——为了天衣无缝地弄到“心理炼金会”指名需要的一本“二十年战争笔记”,换取自己的序列6“催眠师”配方,奥黛丽已经在这个基金会上花费了一万镑以上——起初只是为了自己的魔药配方,但是在米歇尔教授热情认真的指导下,和朋友们的合力经营里,奥黛丽真的从这项事业中收获了一些快乐和成就感,有些小小的骄傲。
见到一件件属于鲁恩王国的古物被收集、保护,她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好吧,是我武断了,希望温柔宽容的奥黛丽小姐能原谅我。”
对于妹妹的话语,希伯特一向接受度比较高,会听,但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更多的时候是当做一种撒娇来看待。他吹了吹手中这本书,看到了封面上的文字:
“《高地开拓史》?”
希伯特奇怪地看了看奥黛丽:“妹妹,如果你想收集南大陆的鲁恩遗留古物的话,应该看《拜朗开拓史》,高地是因蒂斯的殖民地,和我们除了几次摩擦之外并没有什么关系。”
奥黛丽适时地露出笑容:
“当然,希伯特。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在藏书库里找到高地的开拓历史,想要看一看。”
希伯特把书放到书桌的空位上,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些关于高地的逸闻:
“唔,奥黛丽,你应该知道高地反抗军都是一群怎样的疯子吧?他们已经放弃了军人和战士的荣耀,会对敌人不论男女老少格杀勿论,甚至会在自己的身上绑上炸弹,实在是一群恐怖的人。”
奥黛丽点了点头。如今的高地反抗军基本都在“玫瑰学派-放纵派”的管理之下,而放纵派又是宣扬释放恶意、释放自我的那一部分,行事风格可想而知。
如果说之前的灵教团是还有一个复国的信念勉强团结着这群随时可能四分五裂的邪教,那高地反抗军就是因为复国全无希望而陷入疯狂,各自为战,在国际上的风评逐渐沦为恐怖分子。
“喔,这群疯子曾经做过一件事情,一件恐怖的事情。”
希伯特努力回忆着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的故事,打算吓一吓奥黛丽:“在和平的殖民时期,南大陆一直都是温暖的好去处,有许多军官和将领老了之后,会在哪里买个庄园,冬天去休假。”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还邀请过我去南大陆。”
提到弟弟的名字,希伯特有些不太高兴地皱了下眉,作为一个资质不算太出色的长子,对在军队里获得了人望和地位的出色的弟弟有着天然的敌意,哪怕他知道鲁恩是长子继承制,除非长子愚蠢放纵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不然不会让其他的孩子继承——他还是时常感到不安。
奥黛丽观察到了哥哥的细微表情,在心中叹了口气,装出天真的毫无察觉的样子。
毕竟是在年少且心思单纯的妹妹面前,希伯特没有让自己的敌意停留太久,差不多三四秒后,他就很自然地接上了自己刚才的发言,仿佛只是停顿思考了片刻:
“这些军官带起了去殖民地度假的风潮,而大约一百年前,高地的反抗军还比现在的规模要大很多。他们在一个夜晚发动了偷袭,潜入北大陆军官们的庄园,把睡梦中的人一个不剩地全部杀死。”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针对北大陆人的恐怖袭击!”
“他们在一个晚上潜入了五座城市的度假区,杀死了数十位北大陆各国的将领和他们的家眷,数千人因此丧生。大地上都浸透了血,直到现在,那些区域依然是不开放的。”
“就连妇女和儿童也没有逃过一劫,哪怕是婴儿,也被喂下药物杀死。”
“这件惨案震惊了整个北大陆。”
“……天啊。”奥黛丽用手捂住嘴。
希伯特看到妹妹脸上的惊恐,感觉自己的恐吓战术到位了。南大陆的局势不稳定,奥黛丽还是少对那边的事情感兴趣比较好,如果能把她吓得暂时不接触这类历史就再好不过。
而奥黛丽在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她已经不是一年多以前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了,更何况已经打定主意要自己挖掘南大陆和北大陆之间更深层次的关系。希伯特自认为能用话语吓退自己,反而被奥黛丽听出了许多漏洞。
希伯特自己说了“北大陆各国的军官”,一百年前的开拓如火如荼,各国的关系都很紧张。既然如此,各国的军官肯定不会住在一片度假区里,他们应该相隔很远。
这样一来,高地王国的反抗军就不可能在一晚上入侵五座城市,悄无声息地杀死数千人。
这肯定是非凡能力才能做到的……崇尚和平,呼吁停止战争的“节制派”肯定不会这么做,也就是说,这应该是“放纵派”的手笔……或许不止一个人,但至少有一位“放纵派”的强者参与其中,可能是半神,甚至是天使……他为了这一个夜晚或许已经等待了许久……他在人们酣眠时降临,杀死了所有人,连婴儿和孩子都不放过……如此恐怖的憎恨,如此疯狂的行为……
序列7的奥黛丽在这一段血腥的故事中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她忍不住问道:
“后来呢?”
希伯特耸了耸肩,露出一丝笑容:“后来?这种恶性的行为破坏了南北大陆的和平,后来当然是北大陆出兵,把那一支高地反抗军全部剿灭。不过直到近五十年,才重新兴起度假。”
“这样啊……”
奥黛丽略微松了口气,却依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真是感谢贴心的希伯特先生,我现在有些不想看书了——同样的,我恐怕今晚也会睡不着觉。”
希伯特像是恶作剧成功了的小孩子那样笑了笑:
“那就去和女神祈祷一番,祈求一个安稳的好梦吧。”
霍尔小姐松了口气:“这是个好主意。”
接着,她伸手招来苏茜,提着裙摆带着安妮离开了藏书阁,走向这层楼的祈祷间。
奥黛丽关上门,面对着墙上的圣徽默默祈祷至心情平静,然后放下了交握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高地王国……在新航路开辟后的冲击中亡国了。”
“复国无望……所以才会诞生出那么多疯狂的‘放纵’成员吗?”
这个思想有些大逆不道,就好像是把“放纵派”出现的责任推到了北大陆的身上一样。奥黛丽有些惶恐地再次开始祈祷,同时在心中安慰自己——“放纵派”自古就有,正因为有“节制派”,所以才会出现与之相对的“放纵派”!北大陆不是罪魁祸首,但是,但是……或许是,催化了这一切……
“战争是罪恶的……战争当然是罪恶的……但是……”
她交握起的手指紧了紧,宠物不得进入祈祷室,和苏茜讨论这些事情也得不到答案。
奥黛丽只想自己静一静,好好地思考。
承认自己的优越生活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奥黛丽这种善良聪明的,温柔的,从不参与政治和任何黑暗,但是会参与慈善组织和社会救济的贵族少女。
她试图直面自己的内心,但又有些畏惧和逃避,始终不能成功。
奥黛丽只得换了一个角度思考:
“如果有一天……弗萨克帝国,或者因蒂斯共和国,甚至是费内波特,伦堡,任何一个国家。如果有一天,他们攻入了鲁恩,占领了我们的城市,伤害了我的家人朋友,我该怎么办?”
奥黛丽把“杀死”这个词从脑子里剔除,选用了委婉许多的“伤害”,但做出这一思考的同时,她的耳边仿佛又出现了希伯特讲述的那个故事,脑海中似乎能浮现出一个疯狂的身影。
“我会反抗,嗯,我肯定会反抗。”
“到那时,我或许已经是一个中序列非凡者,序列6,甚至序列5,我能够做出一些反抗……”
“但反抗……是什么样的反抗?杀死入侵者?还是将他们击败,逼退?”
按照道德,杀人者应当也被判处死刑。
复仇是正当的,但不应该被宣扬。
“所以我应该将入侵者赶走吗?让他们无法伤害我重视的人们……但……他们如果转头就走,去伤害其他人该怎么办?”
“难道伤害的不是我的家人,我就能够置之不理了吗?”
“难道唯一的办法就只有……”
奥黛丽抿起了嘴,她感到有些冷,在得出那个没有说出口的答案之时,她仿佛坠入了冰窟。
同时,她又感到痛苦,甚至控制不住地有些哆嗦。明眼人都看得出,南大陆的战火随时可能烧到北大陆来,平静的日子早已成了一张脆弱的薄纸,奥黛丽今晚的这些想法,全部有可能成为现实。
真冷啊,真可怕啊……这就是非凡,不,世界的本质吗?
她无言地坐了许久之后,终于深深地呼吸,重新调整状态,防止外面等候的安妮担心。
出门之后,她发现安妮果然有些不安。
“小姐,您这次祈祷了很久。”贴身女仆小声地说,她刚刚也一直在偷偷地祈祷,“大少爷讲的故事太吓人了……”
为了表现自己的心情已经恢复正常,奥黛丽有些轻松地安抚道:
“没有关系,只是故事而已。”
不,那不止是故事。
奥黛丽的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这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是明天就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一定要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好爸爸妈妈,保护好哥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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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挠挠脖子:“怎么总感觉好像毛毛的,是谁在叨念我吗?”
加兰德递上花名册:“首领,大家都已经到齐了,接下来您要进行灵界传送。”
理查立刻答应下来:“哦,好的!死神教会的动作真是快啊,或者说,清空了北大陆人和他们无聊的产业之后,南大陆的土地和住房好像一下子就充裕起来了。这一次是你来接应,最近如何?”
加兰德沉默两秒:“海上的孩子们的住处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昨天也和索莱拉先生告别过了,剩下的就是北大陆的孩子们……我似乎又让义父失望了,一直在做后勤,前天刚听说可能会被调往星星高原,但是转头又被通知那里的战斗已经结束,我继续做后勤。”
理查安慰:“没事,我朋友也一直在做后勤,说不定米雷拉先生对你本来也没什么期望。”
加兰德:“首领您还记得您是个囚犯吗。”
理查:“不好意思。最近和猎人接触得有点多,咳,走!”
竟有读者觉得殖民和传播文化一样……我们郑和下西洋一路上没烧杀抢掠传播天朝上国物品和文化怎么就跟强盗杀人掠夺一样了呢。当初番国和外族被看不起是因为他们落后,那现在呢?谁不是我们民族的一部分?你再看看不复存在的印第安人,被严重歧视的非裔,混血,甚至华裔,和几乎被殖民者完全灭绝的阿兹特克和玛雅人包括他们的文化,以及现在澳洲依然在进行的原住民种族*绝行为,试问你真的觉得双方的观念和措施一样?如果都分不清殖民和文化认同,那我们就不必再探讨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