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段时间总是心不在焉,还绕路晚归,就是为了送这位女士回家吗?”
班森又咳嗽了一声,他胡乱嗯了两声,伸手去拉妹妹的胳膊,逃跑似的带着妹妹往家走:“你呢?梅丽莎,你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你该不会是从皇后区跟踪我过来的吧?”
“我回去告诉你。”梅丽莎有些雀跃地说,“班森,你们相处多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求婚?”
“还早着呢!我和露丝,不,布鲁克女士是我们合作部门刚来的职员,她很优秀,我只是刚好和她顺路了一段而已。”班森不自在地看向路边,刚好看到一只正在觅食的乌鸦,“我们才刚认识不久,只是有些熟悉的同事罢了,梅丽莎,你不要胡思乱想。”
梅丽莎回想起占卜内容和恋人牌笑而不语。
来往的人潮中,兄妹俩挽着彼此的胳膊,在傍晚时分的余辉下小跑着走向家的方向。
……
“当时,我的爸爸和妈妈就是像这样走着,突然,啪的倒在地上,然后就死了。”
一处贫瘠的野地里,橘红色头发的莱蒂·奥尔靠坐在一块石头边,一个衣衫褴褛,双脚因走了很久的路而布满泥巴和血痂的小男孩坐在她的身边。
“是因为饥饿吗?”奥黛丽轻声问道。
“嗯,很饿,肚子里总是火烧火燎的,不过熬几天就没感觉了。”
黑色头发的小男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有孩童式的天真和平静。他坐在地上玩着几块石头,告诉奥黛丽两块大一些的石子就是“爸爸、妈妈”,而两块小一些的是他和他的弟弟。
“爸爸妈妈死掉了,倒在地上,有鸟和狗来吃。”
“我很饿,我也想吃,但我不能吃,因为那是我的爸爸妈妈。”
小男孩一边嘀咕着不能吃,一边抓起那两块石头塞进嘴里,像是啃面包一样用力地啃着。啃得嘎嘣作响,奥黛丽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几分,但没有作声。
他的口中鲜血淋漓,含糊不清地接着说道:
“我们走了很久,我们很饿,弟弟告诉我,他能忍很久,一个月不吃饭都没问题,我相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那块小石子,放进嘴里开始嚼:
“但是,当天晚上,弟弟就饿死了。”
“鸟和狗不想吃弟弟,因为它们能吃的太多了,而我的弟弟瘦得只有皮和骨头,所以我把弟弟烧掉了。”小男孩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骄傲地仰着头,像是在等待夸奖。
他满口的鲜血和被染红的断齿看得奥黛丽忍不住对自己使用了一个安抚,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鼓起勇气尽可能平静地深吸一口气,温和地笑着说道:
“普拉做得很好,你很坚强,也很勇敢。”
小男孩得到了夸奖,头昂得更高,中气十足地说道:“没错!我烧弟弟的时候,还有人想要来把弟弟抢走,我都没让他们成功!我保护好了弟弟!”
烧弟弟的时候有人来抢?为什么要抢一个死掉的孩子,难道……奥黛丽一阵晕眩。她庆幸自己附身在了布娃娃里,如果拥有身体,就算已经经过了很多精神磨练,她现在恐怕已经忍不住开始干呕,或者真的吐出来了——那这次心理治疗就完全失败了,这也将是她作为心理医生的一次重大失败。
她用力地点头,伸手抚摸着小男孩肮脏结块的头发,让笑容充满活力和鼓励的意味:
“你做得非常好!以后,也要像保护弟弟一样保护其他人,好吗?”
“嗯!”得到了肯定的小男孩也使劲地点着头,忽然问道,“大姐姐,你见过宝石吗?”
奥黛丽想了想莱蒂的人设,又想到现在是在心理治疗,于是摇了摇头,露出好奇的眼神:“没有见过,普拉见过吗?宝石是什么样子的?”
小男孩伸手比划了一个儿童拳头大小的球形:
“是这么大、红色的、闪闪发光的!”
“我在好饿好饿的时候看到了一块宝石,在一个死掉的人旁边,我很高兴,就想把宝石带走去换吃的,但我太饿了,饿得受不了,所以我就把宝石吃掉了……”
小男孩有些气恼地锤了一下地面:“一定是宝石的问题,从那以后就一直都很饿,无论吃多少都吃不饱,就算吃石头,吃肉,吃人,吃灵魂也没用……我一直都好饿……现在也好饿……”
说着,小男孩的手开始在地面上胡乱地摩挲起来,把沙土,石子和枯萎的植物以及能找到的所有东西都抓起来往嘴里塞。奥黛丽想要使用非凡能力阻止,但还是咬牙忍耐下来。
她是梦境的行者,不是梦境的塑造者,或者改变者。
无论她在梦里见到多少死亡,痛苦,悲伤,她都不能去改变这个梦,哪怕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你一定会不再饥饿的……”奥黛丽伸手抚摸着正在不断吃着杂物的小男孩的头,轻声地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姐姐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很好吃的面包,香肠,烤肉,你一定会喜欢……”
小男孩听了,急忙抬起头来,懵懂而期待地问道:
“真的吗?”
“嗯,真的。”
奥黛丽的声音越发温柔,带着催眠的魔力:“我会带很多很多,一定能让你吃到饱的……”
在她的安抚下,梦境主人的精神逐渐变得平静,小男孩逐渐停止了疯狂的咀嚼,眼睛微闭。
“睡吧,睡吧……”奥黛丽轻轻地哼唱着歌谣。
当小男孩闭着眼睛靠着墙壁沉沉睡去的时候,空气中也浮现出一个影子。带着黑底红纹面具的陶菲克朝奥黛丽做了个手势,奥黛丽点点头,抓住他的手臂,两人合力离开了这个小男孩的梦境。
很快,两人脱离了梦境,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奥黛丽从座椅上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了几步。她看着病床上那神情狰狞的、被附加了非凡能力的锁链和拘束带锁住正在沉睡的苍老中年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想到,普拉的饥饿竟然已经到了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令我惋惜。”
陶菲克走了上来,低声说道:“进入序列6的梦境还是有一定危险的,这次也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也对我的扮演有帮助。”
奥黛丽收回目光,轻声地问:“他真的……做出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陶菲克点了点头:“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又在禁令中吃掉了那么多人,公然挑衅首领的权威,等待他的将是剥夺力量和一切人身权利,送到田间做苦力直到死亡。”
“这……唉。”
奥黛丽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很难把这个看上去眉眼柔和又愁苦的中年人和梦里的孩子联系起来,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竟然在反抗军中凶名赫赫,好不容易胜利复国,却在某天突然发狂,杀死吞噬了数十条人命。
“普拉应该感到高兴了,至少他还能为其他人劳作到死。”
陶菲克的声音也有些沉闷:
“我们的学派里,人人都有轻重不一的精神疾病,普世价值观里的正常人根本不存在,就算首领和神也存在疯狂和病态,而我也一样……我对北大陆和北大陆人有着病态的憎恨,我看到北大陆的人就会下意识地动手,哪怕我知道北大陆人不全是坏人,但我依然控制不了自己。”
“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要来治疗我,然后看着我也被剥夺神性与非凡能力送到田野劳作了。”
“我现在就在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奥黛丽故意让莱蒂板着脸严肃地说:“请您务必监管好自己的心理健康状态。对了,我明天可能要请假,下午不能来帮忙了,请您代替我向理查殿下请假吧。”
陶菲克想都没想就点头:“好的。”
周六上午,竟然是一个贝克兰德罕见的艳阳天。
这样的天气能够让人精神振奋,显然是为了国王的演讲而造的势。而昨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连太阳的位置都看不到,除了非凡能力简直无法解释。
克莱恩早早地睁眼,他在半夜里得到了远在廷根的伦纳德·米切尔的祈祷,虽然有千万个不愿意睁眼的理由,但除了一边起床回应祈祷,一边召唤信使把准备好的“昨日重现”符咒送走也别无选择。
或者,顶多还能再在脑子里咒骂几句不眠者的作息。
“10月4日……这么快就到了啊。”
七点不到,差不多半个晚上没合眼的道恩·唐泰斯先生翻身起床,伯克伦德街160号也活了过来,迅速地围绕着雇主进行准备活动,雇主要去听演讲,仆人们也有几个准备去听演讲的。
原本,克莱恩打算惯例坐车去。但是他望窗外看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
伯克伦德街接近市中心,距离希尔斯顿区的广场步行也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演讲的时间是九点,现在才刚刚八点,街上就已经陆陆续续地有深色着装的人们开始沿着街道,三五成群地走向希尔斯顿广场的方向。
和前几天的热烈气氛比起来,今日简直压抑得让人有些心惊,大概是因为乔治三世将演讲内容定为“哀悼这一年中的遇难者”的缘故,人们虽然成群,但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
他们再次默然着往前行走,就像在依靠惯性。
“我们走过去。”
克莱恩转头对管家说:“让大家今天上午放半天假吧,恩尤尼跟着我去就可以了。”
管家瓦尔特欲言又止,但服从了雇主的要求。
克莱恩穿戴整齐,拿起手杖,带着秘偶恩尤尼和隐藏着的秘偶丘纳斯·科尔格走向了希尔斯顿区城市广场。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或穿正装,拿着手杖,做绅士打扮,或一身以蓝、绿、黄、红为主色调的裙子,或毛衣、夹克搭配长裤,或衣裙深黑,色调低沉。
他们从自己的房屋内出来,从自己所处的街道过来,仿佛一朵朵溅起的水花,在路口融合于一起,形成了小溪。
小溪前涌,多流汇入,于广场入口交织为了磅礴的洪流。
洪流缓慢奔腾着,淹没了广场。
置身于人潮里,克莱恩久违地觉得自己也像水滴一样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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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电脑的时候想着这两个月没捐款于是闲着也是闲着打开了慈善捐助1对1贫困学生助学基金。
现在作者没钱了。
化身理查!戴上面罩!拦路抢劫!把钱交出来!变成面包!毁尸灭迹!钱拿回去捐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