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语气越发诱惑，越发低沉，每一句都刚好说到了克莱恩担心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诡秘之主的声音已经和克莱恩一模一样了，而他已经投敌的灵性直觉似乎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主人，继续违背克莱恩的主观意愿，在他的脑海中勾勒灵性象征的画面。

于是，他看到脑海中那个被灰雾笼罩的人影越发清晰起来，有了轮廓，有了脸。

脸是克莱恩·莫雷蒂的脸，又好像带着一些周明瑞的面部特征。

祂的右眼眶戴着让克莱恩有些心梗的单片眼镜，而双眼中却有着伯特利蕴藏了宇宙般的星辉。

祂有着飘渺而高远的气息，仿佛在极高处轻描淡写地俯瞰整个世界，事实正是如此——灵界主宰的宝座在世界的最高处，即便是七光也要仰望，甚至无法寻找到它具体的位置。

灰雾化作了人影的披风和长袍，和宝座周遭的雾气相连，又有一片松松垮垮地环绕在祂的头颅两边，像是一个兜帽挡住了祂的上半张脸，但嘴角又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白色的面具漂浮在祂的身边。明明双目被遮挡，但祂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这个静态的画面，直直地和克莱恩的双眼撞上了。

“诡秘之主。”

克莱恩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名词。

这就是他不敢去想的、却又最渴望达到的模样。

完美的模样——拥有强大的力量，身处源堡之中，集合了三条途径的真神级别非凡特性，又保有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意志——克莱恩现在不敢想这些，他只想让自己的人性流失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克莱恩必须承认自己被蛊惑了，他的喉结滚动一下，眼睛无法从另一个自己的身上移开。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

“我可以给你这些。”

诡秘之主的声音依然是悠闲轻浮的，却每一个字都刚刚好说到了克莱恩的心里。

咚咚，咚咚。

克莱恩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不过是多睡一会儿，让你暂代我的身份而已……你的自我而言连朝生暮死的虫子都算不上，我总共活过上亿年的时光，难道会在意这蜉蝣一瞬？”

福生玄黄天尊笑了笑，又稍微沉默了一小会儿，继续说道：

“去容纳三份‘诡秘侍者’，然后抓住唯一性。”

“将你的一切都交给我，然后，我将你理想的模样和我的力量赐予你。”

这句话说完，克莱恩不由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太不一样了。他想。

和上帝太不一样了。

上帝的伊甸他不讨厌，但他确实厌恶祂的独裁，并且对那个只有一个声音的世界感到扭曲、怪异和恐怖。而无论福生玄黄天尊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欺骗，祂至少也说出了这句话——如果上帝也这么想，自己是不是……还能看到真实造物主归来的一天？

这样的神，这样的意志，才是克莱恩真正无法拒绝的。

但是……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要这么偷偷摸摸地和你说话，而不是直接在你的体内苏醒？”

克莱恩的脑海中刚刚冒出这个疑惑，诡秘之主的声音就立刻响起，这不由地让他再一次产生了怀疑——这家伙当真没有偷盗想法或者读心的能力吗？还是祂对人性的把握就如此精准？结合之前的坦白，这到底是不是一次连环欺诈？——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真的要考虑答应祂的要求吗？

“答案很简单。”

诡秘之主丝毫不在意克莱恩在想什么，亦或是祂不知道。

“你不是对上帝很有意见吗？你不是渴望破坏祂的羊圈吗？”

“很巧，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实话告诉你，我并没有完全覆盖那头魔狼的意志……”

说到这里，克莱恩感觉对方的声音又变得和安提哥努斯有些相似了，似乎是在话语中夹杂了魔狼含糊不清的嘶吼。

“祂还活着。”

“我只让你发现了我。”

“如果祂的意志完全被我覆盖，那上帝就会意识到，我已经苏醒……”

“而我为了应对祂，也会以稍慢但差不多的速度同时在你们的身上觉醒，和祂斗争……届时，你们的世界，就要‘砰’的一下，在我们的战斗的余波中被撕得粉碎啦。”

诡秘之主毫不掩饰地笑了几声，对祂来说，似乎只有这样的事情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乐趣。

又或者只是一次还算不错的起床后热身活动。

当祂笑起来，或者是表现出比较明显的情绪色彩的时候，克莱恩会有种“对方也是一个可以理解的生命体”的错觉，克莱恩知道这只是错觉，因为他们的生命层次相差的太过巨大，对方苏醒后伸个懒腰就能将星球摧毁，稍微和对手战斗一番就会让这片空间成为生命的禁地，克莱恩实在无法代入。

“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是我救了你们整个地球上的生物一命。”

……这也算？克莱恩感到一阵无话可说。

但他现在并不打算去吐槽诡秘之主莫名其妙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就如祂所说，无论祂的主观目的是什么，至少客观上确实减缓了地球爆炸的时间，也给了克莱恩一个选择的机会。

虽然这个选择的机会和没有一样。

——————

“我暂时不打算回答你的问题，也不打算答应你的请求。”

克莱恩说出一句很严谨的拒绝，在说出口之前，他先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确认这句话里不会有被抓住的漏洞，也没有答应任何事情。

“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要说有趣，你这一秒觉得有趣，下一秒我答应了之后可能就会反悔。跟你做交易，等同于和‘审判者’和‘律师’打官司，立法和审判全都是对方，我根本不可能打赢。而且，我的力量来源于你，如果你反悔，我根本没有自救的办法。”

“没有理由。”

诡秘之主说：“当你看到一个蚂蚁大言不惭地想要成为你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好玩。”

“并且想把它按死？”克莱恩试探着问。

“是。”诡秘之主笑着说，“不过我目前不打算这么做。小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