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诚?”
蔚达带着人一路追击,渐渐深入丛林中。
夜色昏暗,难以辨明方向,情势变得焦灼。
这时,后方有人顺着足迹追来。
见赵四身后跟着那个山民,蔚达拧了下眉。
等听完对方来此的目的后,他先是眼睛一亮,继而转为复杂,神色间透出古怪。
“我的任务是将这些犯人送去赤岭关,剿匪乃当地官府的职责,你找错人了。”
此次出行,除却犯人外,不过才带了二十来位军中好手,想要以此来围剿一处山寨,实非易事。
何良仆心底一沉,想起临来时那位小姑娘的玩笑话,非常干脆的往下一跪。
“不求大人剿匪,只求大人救我等脱离苦海!”
“我等本是在这山中避世的寻常百姓,然去年边关告急,朝廷紧急征兵,村内男儿皆毅然从之,可寥寥岁月一晃而过,出去的人却再也没回来。”
蔚达双手蓦地握紧,竟快快向前两步,想要将人扶起。
然而那人却像是膝盖生根,在此刻,他佝偻的背脊莫名给人种强有力的错觉。
“前不久豫州境内连降暴雨,知州大人为护得府城周全,下令开闸放水,以至于连淹数十村庄。”
“百姓遭殃,流寇四起,我等亦是因此而惨遭胁迫。”
“大人!我不求您为民除害,只求您看在那些为夏渊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份上,帮一帮他们的老母妻儿,好让地下的英魂得以安息!”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震的在场所有人心中一颤。
望着眼前以额触地,肩头轻轻颤动着,不敢起身的中年汉子,蔚达面色逐渐变冷。
好一个知州!
他离开京城时,有人曾告诉过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事情真到了眼前时,又有几人能做到视而不见?
蔚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俨然敛去所有情绪,他手一挥,冷声喝道:“继续追!”
往前走时,朝着仍跪在地上的人,轻轻扔下一句。
“无论你是受何人指点,此事我既已知晓,定然不会不管。”
何良仆跪着的身躯微微僵住。
耳边似又响起那道如泉水击石般的灵动嗓音。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若是蔚大人,我定然会拒绝你的投诚。”
“可若是有人以大义要挟,我即便心中不愿,嘴上也得逞逞能。”
“这世间呐,好人总是最为难,好官,是难上难。”
蔚达一步步往前,踩着杂草落入幽暗的山林中,背对过众人时,脸上方才露出些许不渝。
聪慧是好事,可是太过招摇,难免会惹出祸端。
沈家大姑娘这人啊,还是太孩子心性,得敲打敲打。
——
“若有人以大义与恩情要挟,你当真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就犯吗?”
沈春行清点过那些被迷晕的人,心中微微一动。
听到有人问自己这么个傻问题,她满脸诧异,“你看我像好人吗?”
被捆住双手的阿四神情复杂,他很想说像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位初看便极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姑娘,像是一朵长在田野间的野百合,即便如今自己被她所俘,仍生不起半分怨恨。
可她偏偏不是那田野里的花,而是游荡于山间的鬼魅,一言一行皆不同于寻常。
“你为何要帮何叔?”
沈春行白了他一眼,“哪有许多为什么,我瞧着很像陪聊吗?”
阿四黑黢黢的脸上泛起抹红晕,被吓得有点结巴:“你,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春行用古怪的眼神将人从上到下打量,发出一声嗤笑,不再搭理,返身回了自家借宿的院子。
“你得陪我走一趟,有个小朋友走丢了。”
躺在板车上小憩的杨一倏地睁开眼。
“家里怎么办?”
沈春行隔着窗纸向屋内望去,笃定道:“无妨,有老三在,压得住祸。”
两人说走就走,顺着村尾的小道上了山。
天边渐渐亮起。
一抹朝霞穿透云层,落在满是枯寂的山谷间。
“你到底要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