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沈春行为了收买人心,一共用了两口黑锅。
一口是从何良仆家中搬出,一口则是归姚阿四所有。
本意是为了在路上方便给大伙儿熬药汤,结果何良仆牺牲,姚阿四又是个心怀鬼胎者,半道离去。
两口黑锅最后竟都便宜了沈家。
刁氏每每想起这件事,都忍不住要翘起嘴角。
那可是铁锅啊!
送去当铺都能值半两银子!
如今家不像家,总归是要想法子修一修的。
“等会儿去问问村长,看咱能去哪采买些吃用的东西……”
沈春行正在用盐水漱口。
没有研磨过的盐块带着苦味,除了用来腌鱼肉外,她是不愿用其下菜的。
听完刁氏的话,沈春行动了动耳朵,似对门外骚乱早已明了,把含着的水吐出,含糊道:“只要你能见到他……”
刁氏愣住:“什么意思……”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沈家大娘,你快出来看看啊,不得了啦,村长把咱的救济粮给卷跑啦!”
“什么啊!”刁氏闻言顿时顾不上旁的,把铲子递给外面的沈知夏,着急忙慌去打开门,“什么救济粮?昨儿怎么没听说过?”
门外站着几位妇人,都是山村里的遗孀,反倒比庄里人更愿亲近沈家。
“我也是刚听隔壁说起的,像咱们这种被分配来种地的,可以先领一季的救济粮,等来年收成后再给还上。”
“今儿一早便有人来过,那老头守在村口,却不跟咱透露半句!估摸是拿了咱的救济粮,想要逃得远远儿!”
说着话的功夫,几人来到村口。
这里早已聚满了人,皆是神色愤怒中隐隐透出绝望。
他们昨夜便是饿着肚子,本还想等今日出来打探打探,谁知竟问出这么件祸事!
粮食没吃着,先背一身债啊……
“没了救济粮,咱可怎么挨过冬天!”
“你还想着过冬,怕是连月底都挨不过去……”
“就没人能管管吗?”
站在自家土墙边看热闹的老妪闻声叹口气:“怎么管?每年都有人逃跑,没看咱这村子都跑空喽?你们也别怪官府,按规矩就是要由村长交接救济粮,要怪只能怪……命不好吧。”
来时天色太晚,官差急着离开,并未交待太多。
众人则是赶了两月余的路,身心疲惫,起得实在算不得早。
这才给了老汉做手脚的机会。
“我劝你们也别去找官署了,以往这种事……不少见。至多便是再多借些粮,可来年时怎么还……嗐,都是命啊。”老妪摇摇头,不忍再看下去。
四周霎时陷入片寂静。
见那些刚搬来的流犯们眼里露出绝望,看热闹的几户人家警惕关上了门。
沈春行到场时,唯有一位老妪还站在原地。
听完事情经过,她瞅了瞅老妪旁边蹲在地上和泥巴玩的孩子,貌若好奇道:“大娘好像一点儿不担心?”
村里无端多了这许多人,都无粮还好,谁有粮谁遭殃啊。
“我家就剩这一个孙孙,早就顾不上地里,粮食也就剩几把,吃得了几天,吃不到冬后,你们谁要是够狠心,要连这几天活路也想抢去,那就抢吧。”
众人听得脸上发臊,连忙摆手表示立场。
“多那几天又有何用?”刁氏一拍大腿,急吼吼要往村外去,“你们还瞎站着作甚,有这发愁的工夫,不如多找两里地,他一个半条腿迈进棺材的死老头子,还能蹦跶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