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住在这城里头?”
听见老道装模作样地问自己,沈春行笑笑,如实回答。
“我家住的远,带着这么些孩子,怕是不好走呀。刚刚想起来,城里有大夫,索性先把人都带过来医治,往后的事儿,往后再去想吧。”
她瞪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上去天真又无辜。
“左右都是在夏渊国的地盘,说不得,城主大人听闻了此桩惨案,会生出些许怜悯?”
老道嘿然一笑,装作没听懂。
心下却是了然。
沈家此女,不仅难缠,还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本事。
十多个残疾孩子进了六壬城,瞬间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可有薛永安走在前面,谁也不敢去自找麻烦。
坊间无新鲜事。
白日里河岸边的那一出好戏,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若是在寻常城镇,百姓就算好奇,也至多是躲起来说道几嘴,可偏在六壬城,路上走的人就没一个胆小,心说,这煞神竟然没走?那免不得要多看一场好戏。
傻子可没法在这里讨生活。
那些个缺胳膊短腿的孩子,落在他们眼中,就是明晃晃的麻烦呀。
抵达河岸边时,撑船的黑脸汉子正蹲在树下抽旱烟,旁边是那座木头窄桥,桥上不断有行人来往。
荀慧生已然等在那儿。
沈春行扫了眼木桥,又望望河面,发现船就拴在边上,她故作惊诧:“原来这桥上能走人啊。”
荀慧生刚要过去,闻声,又顿住脚步,讪笑不已。
沈春行又扫向船夫,替他惋惜:“倒是抢了这位大叔不少生意。”
黑脸汉子吧嗒吧嗒几口,头也没抬,闷声道:“坐船就给钱,不坐就走,没事别来烦老子。”
沈春行数了数人头,十分爽快地掏出把铜子,丢进鱼篓。
渔船并不大,足分成三趟才将人全送到对岸。
荀慧生几次想要跟沈春行搭话,都被她胡乱岔过去,直到最后,亲眼见着沈春行上船,给自己留下句莫名其妙的话,才无奈地放弃心中念头。
“听闻六壬城中只城主府一方势力,其余外来者即便身后名头再大,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如今亲眼所见,似也只是句玩笑话啊。荀姨,你说好不好笑?”
荀慧生笑不出来。
礼亲王势再大,手也伸不进这座三不管城,如今却轻而易举破了城主的规矩,倘若传出去,只怕六壬城威名不再。
可偏偏城主就在跟前。
他笑眯眯牵着一个独臂孩子的手,被嫌弃地锤了好几下。
被笑话的人都不在乎,荀慧生才不去找那没趣。
至于招揽,且算了吧。
没人能逃过城主那对毒辣的招子,他老人家若不开口,则说明,注定无缘。
对岸。
两人凝望着远去的船。
“专门给咱调条船来,真不把咱当外人。”沈春行语气嘲讽。
礼亲王的人都在城外郊区,能在此时出手平息纷争的,唯有城主府。
“京中生乱,七皇子失踪,只怕老皇帝亦危矣,”薛永安神色淡淡,仿佛在诉说一件小事,“恰在此关头,济昌药铺意欲垄断北境的药材生意……就连六壬城这种地方,都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果。
沈春行扫了眼随孩子进门的老道,发现褚大夫并未露出异样,像是并不认识,心头不由闪过古怪念头。
这老头竟不是城主府的人?
几方势力都为“七皇子”齐聚于粮庄,作为地头蛇,没道理会错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