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到底没赶得及送她。
伊蓝赶到车站的时候,车已经开走。童小乐独自站在站台上,他穿得不多,习惯性地缩着脖子。
"谢谢你。"伊蓝对小乐说。
"跟我这么客气?"小乐说,"我跟她说你早上有课,学校又远,赶不过来。"
"她一直恨我。"伊蓝低着头说。
"其实,她一直爱你。"小乐说,"秦老师也这么讲。"
伊蓝深吸一口气说:"可她总不放弃折磨我,仿佛这是她平生最快乐的事。"
"别想这么多了。"小乐拉住伊蓝的手说:"我刚才在车站旁看到一个卖红烧牛肉面的地方,你一定没吃早饭吧,走,咱们吃去!"
他握住伊蓝的冰凉的手往前走,是那么的自然,不露痕迹。
伊蓝没有挣脱他。
面馆有点脏,童小乐找来餐巾纸,将桌面擦了又擦。又拿筷子去面锅里烫了,再送到伊蓝的面前。
"谢谢。"伊蓝说。
"还记得青木河那家店吗?"童小乐说,"我现在一想到他家的面条还流口水。"
"生意还是那么好?"伊蓝问。
"早关掉了。"童小乐说,"那个女的,忽然得了种怪病,不能走路了,然后就死掉了。她一死,她男人就撑不住了,人老得飞快,天天呆坐在家门口。"
伊蓝只觉得全身发冷。面条端上来,一点儿胃口也没有。硬撑着吃了几口,手机响了,是程凡,问她在哪里,要接她去试镜。
"今天有课的。"伊蓝说,"那个老师很凶,不能逃课。"
"那我晚上去你学校接你。"
"程导演!"伊蓝说,"请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那好吧。"程凡多少有些无奈地说,"我等你电话,不过,就这两天,行不行?"
"好吧。"伊蓝说。
童小乐好奇地问她:"什么导演?有人找你拍戏吗?"
"不是的。"伊蓝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在桌面上推给小乐说:"买手机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你怎么这样?"小乐不高兴了。
"快收起来吧。"伊蓝说,"这些钱,是她还给我的。我寄回家,她一分也没用。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还有什么意思?"小乐说,"她想让你过得好一些。她今天走的时候还跟我说,要我多帮助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她说。"
"我回学校了。"伊蓝站起身来,"谢谢你请我吃面。"
"伊蓝。"小乐付完账后追出来,把钱塞回她手里说,"别跟我这样,这样子我只会难过,伤心,你明白不明白?"
"小乐。"伊蓝说,"你知道我不喜欢欠人。"
"你不喜欢!你就知道考虑你自己喜欢不喜欢。"小乐抓住她说,"好吧,你不喜欢欠我,不喜欢欠你妈妈,你每天拼了命的去做,读书,挣钱,挣钱,读书,你这样到底为了什么?你快不快乐,你有没有问过自己?"
路过的人已经在盯着他们看。伊蓝不想再和他争论下去,挣脱他转身就走,童小乐捏着一把钱,有些些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个从小就认识的倔强的女生,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像总也走不进她的内心。
徒留伤感。
伊蓝赶到学校,第二堂课已经结束。有人递一封信给她,信来自南方,竟是萌萌写的。伊蓝拆开来,里面有萌萌的一张照片,不是萌萌一个人,还有一个男生,高高大大的,搂着萌萌,两个人在海边笑得天花乱坠。
那个男生,有超好看的鼻子。
信很长,洋洋洒洒好几张纸。萌萌在信里诉说了自己的现状,看来,现在的她真是一个典型的快乐大学女生。在信的末尾,萌萌写道:亲爱的伊蓝,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十七岁时的无知。我终于找到我真正的幸福,那些原来一直以为会过不去的事就是这么轻松的过掉了。我也终于明白你所受的委屈,在十七岁的时候,你用永不屈服的表情独自撑着的晴天。我也终于发现,在我心里,你依然是我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如果愿意,给我回信好吗?爱你的萌萌。
伊蓝把信叠好,塞进信封,头埋到课桌里。她一直无法忘记萌萌那天在雨中冲着她大喊大叫的样子,雨水将萌萌淋得透湿,她尖着嗓子哭喊:"伊蓝,你是骗子,你骗了我,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