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松芜净过手后,跪坐在茶桌前,从锦匣内取出茶汤,明珠盘腿坐在对面,把玩着桌上的貔貅茶宠。</P>
“明小姐若是喜欢,属下便再刻一只送进宫里。”</P>
明珠听松芜这样称呼,便知他在埋怨自己多管闲事,立刻朝松芜卖乖道,“这是你自己刻的啊,我竟不知松芜手这样巧,那我必得要一个!”</P>
松芜一愣,发现殿下在撒娇蒙混,抬眸看向她,目光微嗔,但到底没再说什么。</P>
见松芜不再提这茬,明珠暗自感慨,还好松芜好哄,若是眼神化刀,她早已被身后的兰萤看得千疮百孔了。</P>
“你今日怎得还亲自动手,那姑娘是什么人?”</P>
“属下动手,是因为他坏了您的规矩,不是要为那女子出头。”</P>
松芜为明珠斟上茶,徐徐说道,“那人是赌坊的常客,今日输惨了收不住手,他娘子来寻他,他便张口要把自己娘子做赔,卖与赌坊。”</P>
明珠手握着茶杯,越听眉头皱得越深。</P>
“他娘子不愿,他便强拉着,撕扯中动手打了她几巴掌,扬言她若是不听话,就把她卖到花楼。”</P>
“人渣。”明珠厌恶道。</P>
松芜浑身一颤,自己那杯茶微微溢出,指尖将那一滴不留痕扫开。</P>
“您当初说过,九方赌馆不以人做赌注。”</P>
“是啊,可人的贪欲,哪里是一句话能抵挡得住的。”明珠叹了口气,“他非良人,不知那姑娘还要吃多少苦头。”</P>
“所以您让她找菊若?”</P>
“看她自己吧,这总归是人家家事,她若是忍气吞声我也无能为力,她若想自救,能帮一把是一把。”</P>
“您总是这样,若人人您都想救,便无穷无尽。”</P>
明珠垂眸,盯着茶杯中的倒影。</P>
“话是这样说,可遇到了,又怎么能装作看不见。”</P>
松芜了然地看向她,殿下一向如此,他又怎会不知。</P>
“更何况,如今不一样了,一举一动都可改变他人命运,改变许多人命运,就不能装聋作哑。”</P>
只是有些事做了,才知道自己天真,从前她曾向皇帝建议的禁赌令收效甚微,一些人私下里反而变本加厉,“斗兽”奴隶贩卖,地下赌场盛行。</P>
最终,只能将禁令作罢,现如今所有东西摆在明面上,放在眼皮子底下,倒比以往更好掌控。</P>
明珠饮了口茶,让思绪回笼。</P>
“鬼方祂那边如何了?”</P>
“进行了一次驿馆刺杀,没有成功。”</P>
“刺杀?!”明珠眉头紧锁,“翟渠不能死在大梁。”</P>
“属下明白,自翟渠入住之际,便已派人暗中监视,以确保翟渠性命无虞,翟渠此人实力强悍,鬼方祂不能奈他何,殿下放心。”</P>
“那就好,”明珠松了口气,“鬼方居然想要翟渠的性命,戎狄内部已经到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了吗?”</P>
“翟渠素来与鬼方一族不睦,戎狄王已老迈,翟渠一死,虽仍可有他的胞弟,戎狄的二王子继位,但二王子年仅十六,不同于众望攸归的大王子,他所能依仗的不多,这便是鬼方上位的最佳时机。”</P>
“一旦和大梁的关系破裂,他们如何保证,大梁不会趁机分一杯羹?”</P>
“那些人恐怕会先考虑继位,待到二王子正统确立之时,或割地、或附庸,或养精蓄锐重整旗鼓,都将是他们这等权臣说了算。”</P>
意料之中的选择,明珠点点头。</P>
“内忧外患,想来他们各有取舍,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无论戎狄王位上坐的是谁,那片土地都将会是大梁的囊中之物。”</P>
更何况,那片土地上,有着至关重要的“宝物”,绝不能拱手让人。</P>
“对了,你懂戎狄语言,”明珠从挎包里取出那把匕首,递给松芜,“帮我看看这上面刻的是什么意思。”</P>
松芜接过这把华丽异常的匕首,一看此物就来源于戎狄,是贡品,还是……</P>
“萨仁,意思是——月亮。”松芜看着匕首上的字,试探道,“看上去像是新刻的,这是谁送您的吗?”</P>
“月亮啊,”明珠若有所思道,“松芜,你作为男人,相信一见钟情吗?”</P>
被问话的人眼皮一颤,闷着头盯着匕首,像要把那一行字刻进眼里似的。</P>
他本该作答,也无处可犹豫,可他却忍不住去揣摩,这把匕首的主人是谁,是那个所谓一见钟情的男人吗?</P>
“松芜?”</P>
“不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