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精灵大人带着骑兵冲入吸血鬼中挽救那些被包围的同伴,但丁则被安排带领剩下的部队继续在后方提供牵制。
尽管但丁带领的斥候队里除了原本维克多拨给他的七十个人外,还有些沿途笼络了的血奴反抗者,但就凭着一百来个人,他肯定是没法牵制吸血鬼太久的。
所以但丁决心冒一次险,他和盖茨领着队伍中的骑兵,也学着半精灵大人的样子跃入敌阵。
骑兵们跟随但丁和盖茨不仅是出于对他们的同情与支持,更重要的是这些斥候也需要找到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作为半精灵大人派去追踪吸血鬼的斥候,他们竟然连吸血鬼分出了一支部队袭击大部队身后都没发现。
简直是失败的斥候!
但丁说他看到的是个女吸血鬼在统领这支军队,而盖茨则向他保证那一定就是罪大恶极的苦楝夫人。
虽然但丁还有些犹豫,因为他觉得那不是苦楝夫人,而是另一只,有些不太一样的吸血鬼。
可但丁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如果他跟盖茨说,他对那个吸血鬼有着除了杀掉之外的其他的兴趣,他能够想象出盖茨的暴怒和失望。
盖茨的父亲曾是一名角斗血奴,却在一场本不该流血的表演竞技中,仅仅是为了小主人临时起意的兴趣而送了命。
但丁不可能说服盖茨,让他相信哪个吸血鬼有什么不同。在盖茨眼里,即使是刚刚出生尚未吮吸过血液的吸血鬼婴儿,他的每个毛孔里也流淌着罪恶。
二十个骑兵,被盖茨的仇恨所感染,无所畏惧地纵马跃进吸血鬼的军阵中,向着最中央那面那面猩红的血月大旗前进。
无数张牙舞爪的丧尸傀儡从他们脚下掠过,还有咆哮着想要扑上来的狼人。
除了但丁和盖茨以外,剩下的人类骑手也开始怒吼着为自己壮胆。
一小队突入敌阵中心的骑兵,就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海面上随意掀起的风浪都有能将他们摧毁的能量。
然而现在后悔也太迟了,除了前进,他们别无选择。
但丁和盖茨都将胯下的战马逼到了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周围想要阻拦他们的丧尸和狼人在视线中全都化成虚影一般的幻想。
许多骑兵依然将手中的长剑向两侧挥舞,尽管他们知道在这样的速度下他们不可能瞄准任何敌人,但这样却是此刻唯一令他们感到安心的事。
就好像那根薄薄的铁片,在身旁抽搭几下便能比最好的铠甲更能庇体。
实际上他们的速度,以及完全出乎敌人意料的疯狂,就已经是最好的铠甲了。
但丁和骑兵们一直冲到卢克雷齐娅附近,才被一头憎恶挡住去路。
此前因为卢克雷齐娅的注意一直放在半精灵大人身上,比起但丁等人貌似毫无目的一路猪突的小股骑兵,试图解救每一处被包围的人类士兵的半精灵大人显然对吸血鬼们更具威胁。
而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吸血鬼军队指挥官的附近,即使卢克雷齐娅自己还没察觉到,她身边的护卫也不是瞎子和聋子。
那头憎恶扭动着它高大又丑陋的身躯拦在他们面前,缝合用的麻绳在躯体的剧烈动作下也跟着不停抽搐。
它抡起焊接在右臂上的铰链,威胁着任何胆敢靠近的人类。
并在眨眼之后落下,将想要凭速度越过去的盖茨连人带马砸了个稀烂。
但丁看到盖茨飞旋在空中的头颅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剩下的肢体在手舞足蹈中变成了碎块。
支离破碎的肠子和血淋淋的碎肉就挂在但丁脸上,浓烈的血腥味掩盖了盖茨原本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大蒜和火药味。
无论盖茨在上一个瞬间有什么打算也好,信念也罢,抑或是在他出发之前给了某个人什么承诺;在这一刻,都没有了意义...
骑手们的战马在听到爆裂的巨响后,陡然人立起来。
两个没有抓紧缰绳的骑兵从受惊的坐骑上跌落,而他们的马则在失去主人的控制后立即逃离了战场。
但丁强行勒住惊魂未定的战马,才仔细看清了那个挡住他们去路的东西的样貌。
这玩意儿的躯体既扭曲又残缺不全,由无数尸块用铁索和麻绳缝合拼接而成;没有双手,双臂的下端分别是用铰链焊接的镰刀和钉头锤。
它与那些被人用秘制药剂和某种熔炉里的神秘力量复活的丧尸不同,憎恶是更加纯粹的黑魔法生物,就像死灵法师召唤的骷髅士兵一样。
拦住众人的去路之后,那东西又张开它支离破碎的嘴巴,向着但丁和剩下的骑兵咆哮怒吼。
散发着腐烂恶臭的绿色黏液从裂口里喷出,在还未被擦去的血污上又盖上一层。
眼看着憎恶又要挥动镰刀向下劈砸,但丁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水。
这是他和盖茨很多年前从一个老女巫手里搞到的。
老女巫交出这瓶液体,并向他们保证这东西足以在最危急的时刻救他们一命,希望以此来乞求他们也放她一条生路。
不过但丁和盖茨还记得她是如何忽略那些受害者的哀求,为了金子而将他们出卖给吸血鬼的。
所以但丁接过了药水,而盖茨则从她身后一枪结果了她。
现在但丁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个老女巫没有骗他们。
深蓝色液体随着玻璃容器的破碎而倾洒到憎恶的头颅和肩膀上,正如那个老女巫所言的一样,它能够侵蚀黑魔法生物的躯体,使它们失去控制并恢复到原本的形状。
刚才还舞动着镰刀准备将但丁砸成肉泥的憎恶,在镰刀落下之前,组成它躯体的肉块就挣脱了铁索和麻绳的束缚如烂泥般滑落。
掉在地上的肉失去了黑魔法的庇护,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快速腐败,几乎在眨眼之间就由红转黑,只剩下一滩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褐色浓汁。
不待但丁呼喊,身后还留在马背上的骑兵们便再次向着卢克蕾齐亚发动攻击。
他们都很清楚,此时唯一的生路便是活捉吸血鬼的统帅。
但丁亦渴望着为多年的挚友盖茨复仇,他要亲手捉住那个吸血鬼头领,告诉她盖茨的生平,让她在死前向盖茨发自内心的道歉!
由于谁也没想到,憎恶会倒下的如此迅速,那些围绕在卢克雷齐娅身边的吸血鬼护卫尚未集合起来,便被但丁和骑兵们突破。
卢克雷齐娅慌乱地爬出马车,想要翻到马背上逃跑。
然而那匹马却被但丁一枪射瞎了左眼,剧烈的疼痛使它逃脱了主人的控制,自顾自地朝右跑去。
转眼之间,但丁和骑兵便已经把卢克雷齐娅围在中间。
但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当然还有些别的东西。
不过就像没人会询问死去的盖茨他对自己的死亡作何感想一样,但丁也没心情过问她的想法。
一个骑兵翻身下马,粗暴地将卢克雷齐娅拖出她的马车,凶狠地摔在地上,并立刻用手中的铁剑抵住她的脖子,生怕她还会耍什么花招。
但丁则放倒了卢克雷齐娅的中军大旗警告周围的吸血鬼,他们的头领已经被活捉,如果想保全她的性命就该立刻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正当卢克雷齐娅还在想办法脱身,并指挥那些吸血鬼继续僵持的时候,东面谎言桥畔已经撤离的人类骑兵又调转他们的马头回归战斗。
一时间,吸血鬼军顿时大乱,原本为了分割包围利尼维亚人而拆散的部队,此刻也成了多支失去统一指挥的孤立残军,面临与刚才的利尼维亚人同样的下场。
也就是在但丁他们紧张的心稍微放松的空当,卢克雷齐娅被两只蝙蝠钩住肩膀,生生从骑兵的手里拽走逃出生天。
......
虽然吸血鬼的军队最终被击溃,但维克多依然将谎言桥的战斗视为一场耻辱性的失败。
他竟然忽略了佣兵为钱而战和农民为守卫家园而战的决心,以及那条河并不能真得像城墙一样阻断敌人绕后的可能。
任何一场战斗都是不可能被完全复制的,因为从来没有哪场战斗会发生在完全相同的条件下;即使是同一片战场,也会因为参战双方的不同、天气时节的不同而让天平左右摇摆。
于是维克多在那本手记的后面又附了几张纸。
“我们需要的,是对指挥官战场心态以及目的的解释,是对原理的提炼,而非讲授已经发生过的故事。”
写完后,维克多便将纸笔收起来,召见他派出去的斥候队。
念在他们能够将功补过,并且也已经损失惨重的份上,维克多没有再责罚他们,以免寒了这些勇士的心。
特别是现在,由于交战双方在战场上都想包围对方却都没有成功,于是就导致了双方实际上的部署已经极其混乱,在撤退的时候各自都有大量的士兵因为深陷敌阵而无法突围。
其中有的被对方俘虏的,也有侥幸逃离但却找不到大部队踪迹的,还有在乱军中选择当了逃兵的。
总之清点下来,维克多现在只能确定自己的手下还有八百人,这几乎连出发时的一半都不到。
每个士兵都是宝贵的战力,如果能用恩情感化他们,维克多就不愿意用刑法惩罚他们。
对维克多而言,亵渎河谷里的血奴还有多少敢于反抗的决心并不好说。
留在白骨镇的勒诺伊尔虽然在招募血奴,可他也知道临时武装起来的血奴最多只能凑数。
与尚能补充的炮灰相比,部队里有经验的战士才真得是死一个少一个。
在月光和烛火的映照下,维克多拉着但丁和斥候围绕在几条拼起来的长桌前,希望他们能够再出去与吸血鬼们谈判。
虽然但丁等人通过奇袭卢克雷齐娅的方式将他们挽救于危难之间,但维克多还需要顾及更多士兵的想法——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也和但丁一样,刚刚失去了军旅生涯中最好的同伴。
而他们将这归咎于斥候们没有及时送回敌人分兵的消息。
其中一部分最激进的人强烈要求处决斥候,还有人则将战斗失败的原因归咎到维克多指挥的无能上,维克多竭尽全力说服他们将仇恨放在正确的地方:杀死同伴的是吸血鬼,并非那些同样浴血奋战的战友。
不过折中后的条件,就是需要有人为此负责。
于是维克多找到但丁和斥候们,希望说服他们赎回被俘虏的利尼维亚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