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就你这小家伙的饭量,以后找个饲主都难啊……”
“死……猪……?”
佩洛族的小女孩嘴角还沾着几粒白饭,歪了歪脑袋疑惑的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中年男人。
“饲——主——”深蓝色牛仔布吊带裤的一条肩带,瘫软无力的搭在男人的小臂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特意放慢语速,拉长嗓音,以通用语向小女孩复述了一遍。“就是……给你饭吃,给你屋子住的人……嗯,没错。”
就外表来看,如果这个男人能够把那乱糟糟的、夹杂着些许苍白的胡茬打理整洁的话,应当能够展现出独属于中年人的那份成熟和帅气,但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却是撑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时不时大大咧咧的打个满是酒气的哈欠,以证明昨夜里他在酒吧中的光辉战绩。
当然了,中年男人才不会跟一个傻乎乎的小孩子吹嘘这种事情,所以,昨夜喝趴了整个酒馆的光辉事迹,多半是要等到今夜的酒馆“小酌”时,才能拿来和别人分享。“吃好喝好早睡早起,这样小孩子才能健康成长。”虽然嘴上一直这么跟小女孩强调着,但显然他并不是一个好的教育者,于是男人便只能一边揽住小女孩作势将她举起,一边装作气喘吁吁、力气不支的模样,借此来告诫小女孩:“像我这样的话,走出小镇没几步就要死咯。”
不过,对于小女孩的健康,中年男人倒是从未担心过,毕竟——那孩子真的是什么都能吃啊!
无论是多么难以下咽的粗粮,还是味道古怪的腌咸鱼,只要是作为食物放在小女孩的脸前,她就会毫无意见的尽数吃下,顶多给个极为简单的评价——一般,不错,挺好吃。
或许,除了太能吃了些和笨了点以外,这孩子就没什么缺点了吧?中年男人望着正抱起一片抹了沙拉酱的全麦面包啃得不亦乐乎的女孩,心中颇为乐观的想到。
只是……自己还能照顾她多久呢?男人不由得想起了还在教女孩识字的时候,后者抱着与她一通出现在阴暗的小巷角落的手斧——“呐呐,大叔,这几个字是什么啊?按你说的话,应该就是我的名字吧!?”
尽管并没有对其他家庭美满的孩子表现出任何的羡慕或嫉妒之情,但对于自己的出身、抛弃自己的父母还有名字这种事情,赤金色柔发的佩洛女孩是相当认真的。
“有点像维多利亚语的字符,但差别不小,应当是米诺斯的……而且照排列方式来看,多半是古米诺斯语了。”中年男人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在哪看过这种字符,最终也只能勉勉强强的得出一个古米诺斯语的结论,至于什么意思,他可就没办法了。于是,他便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的同时,告诉小女孩说:“这种文字啊,米诺斯那边大概会有人认识,不过就算了解,也得是大学生吧……”
“大学生……”佩洛女孩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都保持着相当的好奇心。“大学生很厉害吗?”
“大学生啊……”男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答案:“大学生当然是很厉害咯。”
“有多厉害呐?”小女孩挥了挥拳头问道:“大学生能打很多只源石虫吗?”
“咳咳,应该能吧……”男人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但旋即便咧了咧嘴,语重心长的对小女孩嘱咐着。“大学生啊,他们的头脑都特别好使,都是聪明人——”
“我、我不太聪明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我教的不好而已。”苦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中年男人继续说道。“见过维特利镇长吗?”
“肚子胖胖的,像土豆一样的那个叔叔?”小女孩兴奋的回答道。“见过见过!他可威风了,警长都听他的话!”
“维特利那家伙曾经就是个大学生哦,他去过莱塔尼亚的大学学习。”
“所以……所以说……”小女孩绞尽脑汁的好好在心中计较了一番,然后兴高采烈蹦了起来:“所以说聪明人都很厉害哩!”
“没错。”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所以说啊,要是你不想成为聪明人,那就乖乖找个能够信任的聪明人跟着好咯。”
“那,谁是可以信任的聪明人啊?”
“这就要小家伙你自己去分辨了。”男人说。“嗯……就按你说的来,好人可以信,坏人,绝对不能信。”
“好人……和坏人?”
想起小女孩那奇怪的天赋,中年男人无奈的解释说道:“就是你想要打的家伙,都是坏蛋,你觉得不错的人,应该都是好人。”
“唔——我明白啦!”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总之,坏人,打!”
两人所居住的聚落小镇,是玻利瓦尔边境移动城邦苏里雅旁的边境小镇皮埃德拉(Piedra),用通用语讲,就是石子镇,是进入玻利瓦尔一大矿区的小门户之一,所以这里经常能见到陌生的面孔,每逢傍晚下工后的时间,镇子里就会热闹的不行,那也是佩洛族小女孩最喜欢的一段时间。
当然了,在小镇中,最热闹最受欢迎的两个场所,便是酒馆和娼馆,也因此,小镇的许多偏僻巷子中,总会听到婴儿的哭声传来。
起初还有人于心不忍,收留并进行救助,但本就不怎么样的生活水平,再加上抚养小孩的高额负担,压垮了一家又一家的好心人,直到近些年来,对于被遗弃的小孩,皮埃德拉小镇的镇民们便已经能够视若罔闻了。
这样,对他们好,也对那本不应该出生的孩子好。
中年男人虽然身家略有富余,但他也从未考虑过生养孩子这件事,更别提捡孩子回来养了——“有那闲钱还不如去找个温柔丰满的丰蹄族姑娘睡一觉。”在养了佩洛小女孩之后,他便常常跟“酒友”们抱怨前者那惊人的饭量。
曾经,男人本是不想搭理那孤零零的抱着一只斧子、躺在垃圾堆上的小孩,但谁知当时年纪也不大的女孩,硬生生的抓着他刚买的新鲜出炉的蜜饼,爬了一路跟到家里。
都跟来了,总不能再给踢出去吧?中年男人不认为自己是那样残忍的人,所以他只能黑着一张脸,勉强自己接受了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