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洁不停地眨巴着眼睛,眉头紧蹙,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韩勇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喃喃道:“我弟弟?我哪个弟弟?”
“你自己有几个弟弟不记得了吗?崔山林,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印象?”韩勇不经意说出的这句话,惊得崔洁站了起来,一脸恍然,一脸茫然。她自言自语道:“山林?你什么时候见过山林?他人在哪儿呢?老韩,我想去看看他,他现在还好吗?”
韩勇忽略了她之前与崔山林见面时正在患病中,应该是不记得了。崔洁忽然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还喋喋不休道:“山林在哪儿呀,现在还好吗?我想去见见他。”
韩勇理解她的心情,正在考虑怎样帮她实现这个愿望时,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哀求道:“我想见见山林,带我去吧。”他看着她充满渴求的眼睛,无奈地说:“山林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得坐车去。”
“我有钱,我给你钱,你带我去车站吧。”崔洁眼眶红了,韩勇原本想的是让谭启发再跑一趟,但想起他手里的案子,于是应道:“你有什么钱啊,老糊涂了。赶紧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车站吧。”
这是韩勇第三次去平山县,他带着崔洁去了车站,因为怕大家担心,所以出发前谁都没讲,直到发车后,才给韩桂芳打了个电话。
韩桂芳听说韩勇带着崔洁坐班车去平山县,惊讶不已:“爸,你们要去平山县,怎么不让大发开车送你们过去?妈这个身体,坐长途班车行吗?”
“没事,有我在呢。大发这两天忙案子的事,就不麻烦他了。我打电话就是给你说一声,免得担心我们。”韩勇和崔洁坐一起,崔洁靠窗,眼神平静,又充满了无尽的期待。
韩桂芳问他们打算去几天?韩勇说:“还不知道呢,看情况吧。你妈刚好了一点,趁着她还能记得一些事情,让他们姐弟俩见个面,也好好叙叙旧。”
崔洁拿过手机,冲韩桂芳说:“桂芳,你别担心,我好着呢。有你爸照顾我,你就好好忙你的生意吧。”
“行,那您跟爸好好的,就当出去旅游了。”韩桂芳说,“路上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回来。妈,您这趟出去,可千万要紧跟着爸,别又走丢了。”
“不会有什么事的。你爸照顾了我大半辈子,把我照顾的可好了,怎么会把我弄丢呢?”崔洁骄傲地看了韩勇一眼,韩勇爱听这话,可他不动声色,“好了好了,挂了啊。”
韩勇的心情跟前两次有天壤之别,这次真像韩桂芳所说的那样,有点像是出去旅游。他的目光掠过崔洁的面孔,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崔洁忽然将头靠在他肩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韩勇就这样坐了许久,即使肩膀麻木,身体僵硬,他也仍旧一动不动。坐了几个小时的车,离平山县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崔洁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他崔山林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过得好不好?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韩勇问,“你不久前见过他,还跟他说了很多话。”崔洁哀叹道:“我那不是病了,不记得了嘛。”
“你好好想想,还记得小时候在家的事吗?”韩勇又问,崔洁陷入了良久的回忆里,却幽幽地说:“时间过得太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是啊,四五十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小时候的事。”韩勇感慨起来,谁知崔洁又说道:“但是我还记得他的样子,脸是圆圆的,眼睛又大又明亮。个子好像比我这个当姐姐的还要高。”
韩勇觉得她记忆里的崔山林,跟他见过的崔山林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于是,他露出了一脸的苦笑。
平山县到了,崔洁印象中不记得自己当年是否曾来过这个地方。当她下车后,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这片陌生的土地,努力想要让自己的记忆与这座县城取得联系。然而,她失败了。她觉得自己生命中从没有来过这里。
她站在原地发呆时,韩勇催促她走,她却像没听见。他不得不拉着她的手,就像年轻时,俩人单独在一块儿,他总是拉着她的手,那种甜蜜的感觉,令崔洁有种触电的感觉。
她很怕冷,比一般人更怕冷。尤其是到了冬天,她晚上睡觉时,有时候一整夜身上都是冷冰冰的。于是,韩勇就成了她的取暖器,将她整个人环抱,而且是整夜地抱住,这样她才能安然入睡。
此时此刻,崔洁被韩勇拉着手,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眉目含笑,就连走路都似乎脚下不稳了。
她已经不记得韩勇有多久没有牵过自己的手,感觉那双手仍然粗壮有力,只是多了些褶子。韩勇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主动牵过她的手,感觉依然是那么的冰冷,但是更加瘦削了。
想当年,俩人刚恋爱那会儿,两只手好像被涂抹了强力胶,成天黏在一起。而后来,原本同频的俩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已经许久没像今天这般亲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