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久跟在胡易身后，在心里又默默背了一遍。</P>

萧玉何和张万宁都报了射御赛，所以还有家中小厮跟着提弓箭。</P>

林微之神色放松，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像是来郊游。</P>

杜风却晃晃悠悠，心不在焉，目光流连着众人，不知在寻找什么。</P>

胡易站在最前头，衣服穿得干净整洁一丝不苟，也从未回过头。</P>

没人能看到此刻他是什么样子。</P>

再祥瑞的黄道吉日，也只是人间普普通通的一天。</P>

但大家莫名都知道，今日过后，一切都将变得不同。</P>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同行的或将变为同僚，而同僚也会因利益不同选择各异而站向不同的立场。</P>

——</P>

辰时过半，王室仪仗已入围场安顿完毕，贡士队伍也鱼贯而入后，捐座的官员富商搜过身才被允了从偏门入内，于射御草场两侧按座号坐定。</P>

人们伸长着脖子想望一望高台上的君王。</P>

但昭安帝的围帐一直未掀开，就着日光只能隐隐看见内里一个端坐人影。</P>

冷玉笙的案几置于高台之下，斜靠君王围帐，头顶搭了一个小篷。</P>

官员王公莫不如此，皆如众星拱月层层将帝王的高台围拢。</P>

太子的围帐则紧紧挨着昭安帝同在高台，地位高低一眼明了。</P>

此刻冷玉笙却也在人群中寻找，他特意叫顾十年给小道长挑了个座位，就在他斜对面打眼就能望到的地方，又叫吴渭给她送了票子。</P>

但，尽管周围坐满了人，那位子一直是空的。</P>

她不来？她竟敢不来？！</P>

蓝衣小王爷莫名焦躁起来，她是存心不来，还是出什么事了？</P>

存心不来，那他回头得给她把皮扒了，狠狠收拾一番。</P>

可万一……</P>

冷玉笙转着手里的扳指，眼神失了焦，看起来心事重重。</P>

“殿下！”一声爽快招呼叫冷玉笙回过神来。</P>

竟是镇北侯府一别后已数月未见的马军司都虞侯何擎，他一身铠甲戎装立他的案几旁侧。</P>

“何叔叔！”冷玉笙又惊又喜，“您也来了！”</P>

“可不，圣驾出动，除了校阅的，骑兵都在围场四周护卫。有年轻人顶着，我倒能落个清闲。”</P>

何擎努了努嘴，指了指后边外围自己的座位。</P>

冷玉笙抱拳行了个礼，稍稍往后撤了撤身子，歉意道：“现在我还不便跟您聊天……”</P>

何擎朝他挤弄了下眉眼，做了个“我懂”的表情。</P>

又迅速靠近冷玉笙低声说：“泠儿，好好表现，得了职位，晚上叔叔给你接风。”</P>

冷玉笙苦笑一声，向身侧围帐中君王方向投过一角余光，明明看不清帐中人，却蓦地感到目光隔着帘闱的碰撞。</P>

先不说君意难测，怕得有无数人盯着他，怎么能把何擎也拉下水？</P>

“叔叔……”他的声音因为难而可怜巴巴起来。</P>

“懂了懂了，你可别哭……我受不了。”</P>

何擎极了解眼前的青年，装可怜从来一把好手，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得空来找我。”</P>

冷玉笙望着离去的戎装背影，瞬间湿了眼眶。</P>

虽然刻意挺着腰板，何叔平身形也已有些佝偻了……</P>

过去在朔北天高皇帝远的，他自己又何曾在意过这些条框？</P>

他们本是边防饮血吞沙的粗粝之人，京城的暖风到底将戾气一点点消磨了去。</P>

冷玉笙转身收回目光，面庞在某个方向定了定，猛然回头——</P>

本给杨烟留的座位上，不知何时竟坐了个陌生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