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1 / 1)

徐婉后退一步,看着他扬手的位置,拿手中的画虚空比了下,认真道:“可以可以,就这里吧。”宗肇觉得有点高,但是她喜欢,他就没犹豫地钉钉子,小锤子很方便,但他特意收着力气,一点点仔细地钉好。“锤子给我,画给你。”徐婉递着画卷给他。宗肇弯腰把锤子给她,手里接过画卷,挂在钉子上,他则从凳子上下来,转身一看那幅丹青,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加了一角。——是透过窗户往外看的他。原本的丹青,是一幅母子逗乐的内容;现在的丹青,是一家三口温馨共处的场景。是她,透过丹青画出了他。宗肇觉得自己的胸腔猛烈地跳动着,幸福的滋味从眼底漫到心底,像细细密密的春雨,不知不觉中滋养了全身的每一处。他紧张得手指抓紧,好半晌才回头问道:“这是……你画的吗?”徐婉故意回道:“不好说,说不定也是翠枝画的呢,她暗中观察了我们三人。”宗肇这次没再继续信她,而是反问道:“你昨晚看见我了?”他记得,她并未往窗户这边看过。徐婉摇头道:“没有啊,我猜着乱画的。咦,不对,你的意思是以为我看到了你,所以才画出了这幅画。也是说,我画得很贴昨晚的实际,我猜对了是不是?”宗肇低声道:“你画得很好。”徐婉肉眼可见,他的耳朵都红了,她觉得自己在学业中被淹没的少女心都要复燃了,以前着急赶路,只顾着学习、工作,没注意过同龄少女们的感情生活。而现在她看着一个那么好的男人,在悄悄喜欢她、对她默默付出行动,说不动容肯定是假的,只是跟宗肇一样,她也没什么经验,他不会主动,她其实也没强到哪去。“谢谢,你画得也很好。”徐婉这样回。但是回完俩人又沉默了。徐婉开始反思好像哪里不对劲,她对锦澄、婆母、夫子们、翠枝,以及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回复的,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对宗肇这样讲完以后,总觉得稍微有那么一丢丢愧疚,奇怪,她对宗肇愧疚什么?她对他跟对其他人也没区别啊……徐婉挥走身上的不对劲,张口就说:“我去看看锦澄他们在祠堂写检讨写得怎么样了。”“你……”宗肇突然叫住她。徐婉的脚步停下,扭头看他:“我怎么了?”宗肇却好像鼓足了所有的勇气,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认真地问她:“你心中的丈夫,是什么样的?”徐婉不明所以地回道:“我丈夫就是你啊。”她想什么样的?她都有丈夫了,她还乱想什么……宗肇踌躇不前,但既然已经开口,就断然没有停下的道理,他继续问:“我是说,你对丈夫的要求都有什么,我想知道我还有哪些没做到。”“你做得挺好的,我没见过比你更完美的丈夫,你简直是楷模。”徐婉竖起大拇指夸他。如果是小魔王这样被她夸,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高喊自己就是最棒的。但是宗肇没有,他不仅没有很高兴,甚至看起来情绪越发低落了。他在想什么?徐婉遥遥地望着他,心中想起他那些暗戳戳的心思,有些朦胧又不确定地猜测:他问她的理想型,是不是想再靠近她一点?徐婉想到这,又转头走回来了。宗肇得不到答案,失落地垂着脑袋,好似在心里想,下次该怎么做。徐婉心中柔软,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我还真的有一个要求,虽然你现在做到了,但未来的一辈子很长,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一直做到。”宗肇意外她突然的开口,连忙问道:“是什么?”徐婉抓着手帕,说出了她心底最介意,也最不想提起的事:“我不与娼妓同称姐妹。我知道一辈子很长,也知道京中大小官员多有此事,包括我那名声在外一向很好的妹夫,也是如此。我只希望你……你将来,如果有了娼妓外室,不要将她们带回家来。”她没有反抗时代的魄力,也不奢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就只有好好过日子,相敬如宾也罢,不动心就好,但是,家是她最后的底线,如果面临和妈妈当年一样的困境,她希望自己能脱身离开。宗肇浑身都僵硬了,他握紧了拳头,心疼得简直想杀人。他不说话,徐婉以为他不愿意做这种未知的承诺,又改口道:“或者你如果真想让我给她们腾地方,就给我一纸和离书,我愿意净身出户,不拿走府里的一件……”话还没说完,高大的身影覆下来。宗肇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突然被温暖包裹的徐婉在怔愣中发觉:他在发抖。“你,你怎么了?”她也被吓了一跳,怎么说着话,宗肇突然情绪失控了?宗肇的身体在发颤,他是在控制着自己,没发疯出去砍人。徐婉本来想起妈妈的惨死,心情正沉痛呢,但这怎么感觉宗肇比她还沉痛?徐婉试探性地拍了一下他的背,感觉不太够,又拍了几下,像平时给小魔王顺毛那样,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就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啊。”宗肇将她抱得更紧了。徐婉开始啊啊叫了:“大哥,你力气太大了,我要被你勒死了……”奇怪的氛围瞬间被戳破,宗肇赶紧松开她,徐婉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他眼睛都红了。她舒展了下身体,诧异道:“说的是我未来可能要有的悲惨遭遇,你怎么还给代入了?”宗肇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下一刻,他站起身去了书桌前,徐婉眼见着他开始磨墨、提笔、写字、按手印。动作一气呵成,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徐婉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猜测道:“你这是怕我不相信你,所以准备写保证书的吗?”别说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又身兼侯府爵位的继承者,就算是这朝代任意一个普通人,都不会随意像妻子写下这种保证书,因为这是男权社会。但是宗肇不一样,徐婉就是这样觉得,宗肇肯定是在写这种东西,他总是这样,会把事情做得让所有人都很开心。宗肇在等那张纸的墨迹干。但同时,徐婉觉得,他也在等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他坐在书桌前,她站在书桌对面。盛夏里,墨迹风干得很快。宗肇拿起那张纸,从书桌前起身过去,递给了她。徐婉接过那张已经按了红手印的纸,也看见了他上面所写的内容:“我宗肇起誓:一生不与娼妓厮混。如果有违此誓,甘愿将名下所有田产、铺面、金银,全部送给徐婉,作为和离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