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老家的生意，主要都集中在上午。一个上午的营业额，基本上占了全天营业额的百分之八十。而道滘这边不一样，因为白天大部分人都要上班，而且天气炎热，一般很少有人出来走动。人流高峰都集中在傍晚和晚上，所以，哪怕现在已经中午十点了，中心街上并没有太多行人。像服装这样的店铺，差不多也刚开门营业。很快，我就来到了诚信服装店的门口。将机车停好，我信步走进店里，立马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导购员过来打招呼。“靓仔，要买衣服吗？”我淡淡说道，“你们老板在吗？”这个导购员愣了一下，然后撒了一个小谎，说，“我们老板不在。”我没有再问，随即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通了之后，我向老黄表明了来意，不一会，老黄就出现在店铺里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老黄，四十多岁的年纪，戴着一个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老黄主动和我握了一下手，“方先生是吧？是小王让你和我交接的？”我点点头。“跟我来。”跟着老黄，沿着一个只有几十公分宽的木楼梯来到了楼上。楼上像是一个杂物间，堆积着不少未开封的衣物以及几个大箱子。这几个箱子我有点眼熟，正是青青从女装店那边搬过来的。“这边有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平时员工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后面还有两间卧室，和一个客厅，是我在这边的落脚处。”“小河这边的人流是真的吓人，我是真不想离开，唉，没办法......”老黄向我介绍着二楼的布置，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舍和无奈。接着，老黄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张纸，说，“这是剩余货物的价值汇总，签了之后，这个店铺就是她的了。”我大致看了一眼，数额和青青说的相差无几，然后我大笔一挥，签上了青青的名字。“青青临时出了点事，她说过几天再把钱给你打过去。”老黄很爽快，“小王的为人我是知道的，钱的事没问题。”收了合同，老黄心有戚戚说，“那帮人的行径真令我大开眼界，希望小王不会有那样的经历。”我面露一丝苦笑，心说，青青的遭遇比你恶劣多了！你最多是被恐吓，而她，差点丢命！但是吧，有些人是断臂求生的性格，而有些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老黄属于前者，青青则属于后者。没有过多寒暄，老黄随即就离开了，据他所说，先回老家修养一段时间，然后再去其他城市开店。至于莞城，他一辈子都不准备再来了。‘妈的！小刀拉屁股，我真他妈开眼界了！’这是老黄对莞城这边地下势力的评价。而我有句话想说但没有说出口：大哥啊，莞城只是一个缩影，只要聚集了大量的打工者，哪里都是莞城。......这个服装城原本有四个员工，三个导购员和一个收银员。其中收银员和其中一个服务员是老黄带过来的，老黄都不在小河待了，她们自然也跟着走了。另外两个收银员是来莞城打工的外地人，她们不喜欢厂里的劳累，就来到轻松一点的服装店上班了。喊我靓仔并说谎的那个姑娘叫申芳，和我是老乡，都是豫省人。我问她为什么说谎，她回答的很实在，她以为我是东北帮的成员，为了保护老黄才故意撒的慌。我自然不会生气，接着问了她一些东北帮对老黄的恶行。聊到这个，申芳显得既恨又怕，据她所说，最初的时候，东北帮隔三差五就会过来捣乱。要么在店里大吼大叫，要么肆意拍打女客户的屁股，要么暴力驱赶客人。搞得生意根本就没法做。后来，经过老黄的斡旋，好转了一段时间。可随着老黄和青青的转让协议达成，东北帮又来捣乱了，这个月刚过一半，都来七八次了，平均两天来一次。听完后我默默点了一下头，然后问申芳，“你怕不怕？”申芳愣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我才不怕他们呢！都是一群社会的渣滓，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我看出了她的故作镇定，但我并没有戳穿，而是笑着对她说，“说的好，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钱？”“六百，满勤的话每个月有一百块的奖金。”“八百，满勤给你两百块的奖金。”申芳又是一愣，“你说什么？”“听不懂吗？你涨工资了。”“啊！为啥啊？”“因为你是一个正义的人。”.......不得不说，现在的莞城真是一个黄金宝地！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外乡人涌入这里淘金。当然，淘金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绝大部分人都是来打工的。只要流量足够大，任何生意都不愁无人光顾。本来我以为中午没几个人的，哪知还是卖出了一千块的营业额。到了下午，陆续都有人进入服装城，而且成交率达到了可怕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说，十个客户里面，至少有四个人选择了购买。由于另外一个女孩负责收银，导购只剩申芳一个人，可把她累的够呛。一整个下午双脚和嘴巴都没停下来过，简直将尽职尽责发挥到了极致。嗯，两百块钱没白加。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堂嫂。我本来想着让她来服装城上班呢，可就这个工作量，哪怕是收银都不轻松啊！算了，还是别跟她说了，安安静静在厂里上班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经过青青的事情后，我亲身体会到了道上的残忍。对我而言，距离堂嫂远一点，未必不是对堂嫂的另一种保护。反正梁伟华已经被我打老实了，堂嫂的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了。随着夜幕降临，中心街道上的人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起来。我和申芳以及另外一个女孩简单吃了顿饭，立马又投入到了紧促的卖货工作中。虽然贵为股东，但我也没有刻意端着，跟着申芳当起了导购员。在业务方面，我肯定没有申芳专业，但凭借和煦的笑脸和恰当的说辞，倒也留下了一些客人。当然，成交的主力还在申芳那里，她能很精准的询问出客人的真正需求，并运用出色的推销技巧，轻而易举的将货物售卖出去。这一点，我不服不行。不经意间，我发现申芳老是瞄向门口方向，眼里还露出担忧的表情。好像有怪物要出没一样。我自然想到了其中缘由。这段时间东北帮一直来捣乱，她肯定有着这样的担忧，所以才会频频瞄向门口。忽然，申芳神色大变！也顾不得和客人推销衣物了，连忙走到我跟前，低声说，“小方，那帮人又来了！”我注意到了。一共有七个人，横穿马路而来，走路的姿势别提有多嚣张了。见我朝着门口走去，申芳连忙上前叮嘱了两句，“小方，这帮人是真敢打人！你好声好气和他们说话，可别惹恼他们了！”我微微一笑，“放心吧芳姐，我心里有数。”我走出店门，径直站在了门中间，看着气势汹汹的七人，面无表情。很快，这几人就走到了跟前。这帮人应该把我当成了买衣服的客人，只见一个留着凤梨头发型的男子凶巴巴的骂道，“好狗不挡道！闪一边去！”我自然不会让开，逡巡了这几个家伙后，我嘴角扬起一抹蔑视的笑，一个字从我嘴角冷冰冰的蹦了出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