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面前。
白明微恭敬而立。
香炉里钻出几缕淡淡的白烟,笼在她艳丽的衣裙上。
就像寒烟缈缦之中,一朵娇颜丽态的芍药花。
自白明微进来开始,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那么闲闲地倚着,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白明微也不急,站了半个多时辰都没有动一下,依旧是那副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漏的模样。
最后,长公主放下茶盏,随手挥了挥。
身边的女官立即将茶盏撤下。
她开口,声音软中带酥,酥中挟着糯:“知道本宫为何把你叫来这里,单独说话么?”
白明微恭敬应声:“末将斗胆猜想,大抵是秦小姐的事情。”
长公主勾起唇角,千娇百媚:“你若回答不知,那本宫可就恼了。”
白明微立即道:“殿下面前,不敢隐瞒。”
长公主却不急着继续适才的话题,反而说起无关紧要的事。
“你大嫂被京兆府拿下那夜,本宫也听闻了消息,那时本宫不屑轻哼,吩咐左右不必拿这种小事来烦本宫。”
“因为本宫想着,秦丰业那老家伙,还是那么喜欢针对人,若你能赢了这一局,本宫才愿意听到别人提起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小小的香炉上。
那般冰冷,带着些许厌倦,仿佛不似人间所有。
她的声音幽幽响在殿内,萦绕着随风曼舞的轻纱,柔柔软软犹如黄莺初啭:“若是你赢不了,那么本宫也不必知晓你的任何消息。”
“一个连官场第一刀都抗不下的人,只是一粒不重要的尘埃罢了,不足挂齿。”
“而今你能站在本宫面前说话,也是因为你干得漂亮的缘故,我们女人家,也该有气魄和手腕。”
“但是……”长公主掀起的眸光,倏然变得锐利,“本宫以为你是有几分本事的,却不曾想,却掉进了秦桑蔓的陷阱!”
她盯着白明微,眼神冰冷得可怕:“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白明微静静地站着,面无惧色:“回殿下,末将是故意的。”
长公主一瞬不瞬,死死凝着:“故意的?你在故意的时候,可曾想过本宫的为难?”
“秦姑娘可是皇后嫂嫂的心头爱,本宫打秦姑娘脸,就是在和皇后嫂嫂过不去!你是存心陷本宫于不义之地,是与不是?!”
一股无形的压力,巨石般砸下来。
叫人呼吸难受,忍不住心生惧意。
面对长公主的问话,白明微默然片刻,随后回答:“末将也是在配合殿下。”
“长公主府规矩森严,怎会连秦小姐的丫头假扮贵府侍女来约见末将,都发觉不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便是殿下有心放任。”
“你竟敢揣测本宫的心思!”长公主的声音,寒如冰魄,可接着,面色就变了。
她以一个极为闲适的姿势坐好,慢悠悠地说:“有意思,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白明微心念急转。
她从容开口:“秦桑蔓永远做不了太子妃,她只是皇后娘娘用来迷惑秦家的工具罢了。”
“因为秦小姐不仅刁蛮,而且心思浅显,这样的人做不好太子妃。但也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才好糊弄。”
“只要给秦小姐一个甜枣,便能叫她活在梦里,以为自己就是储君正妃的不二人选。”
“秦小姐坚信自己能成为太子妃,秦家的人认为她能成为太子妃,自然更尽力辅佐太子殿下,如此一来,皇后娘娘会很高兴。”
说到这里,白明微不着痕迹地看了长公主一眼。
见长公主面上喜怒难辨,她垂下眸子,继续开口:“末将斗胆,猜想殿下想要打破这种虚假的关系,所以配合殿下,让这秦小姐的太子妃梦破碎。”
长公主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竟然笑得前俯后仰。
过了片刻,她敛住笑意,一字一句问:“姑且算你猜对了,还算是个聪明人,本宫喜欢。”
“不过本宫的心思你知晓了,那么你的心思呢?你将计就计,入了秦桑蔓的陷阱,是为着什么?可是想当太子妃?”
这话问得尖锐,一般闺秀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但白明微面色依旧沉静,波澜不惊。
她说:“殿下适才提及女子也要有魄力和手腕,末将十分赞同;虽未生做男儿之躯,然男儿能做的事,末将也能做。”
“就算不依附男子,末将依旧可以踏出自己的路;要钱、要名,还是要利,末将都可自己挣,无需攀附。”
长公主缓缓坐直身体,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开口,透着几分掷地有声的意味:“白明微,一定别忘了,你今晚同本宫说的这番话。”
白明微拱手:“末将听令。”
长公主一字一句,分外坚决:“本宫要的不是听令,而是你能明白,懂么?”
白明微颔首:“末将明白。”
长公主挥了挥手:“明白就好,下去吧。”
事情就这样戛然而止。
本该语重心长,一番教诲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