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来得如此之快。
半刻钟时间便把护卫打得七零八落。
有组织,有目的,训练有素。
他们披着流民的外衣,干着匪徒会做的事情,却怀揣着更为肮脏可怖的目的。
可就算是恐怖如斯,便是护卫都抵挡不及的他们,在白明微的剑下,却都不堪一击。
白明微向这边掠来,力竭落地的刹那,猛然掷出手中的剑。
一道冷弧划过,便有数人同时断绝了声息。
紧接着,便是她单方面的虐杀。
她出手狠厉,在奔向利剑的同时,一拳一个,拳拳到肉。
她就那样踏着尸山,来到神兵停止的地方。
抽出扎在马车上的剑,几个剑花挽起,叫人眼花缭乱的同时,也不断有人失去性命。
不过短瞬之间,匪徒已被打乱。
她就像燎原的火,所到之处全是死绝了的生命。
而护卫也因为她的到来,士气大振。
他们迅速把刘尧与官员等人围起来,将匪徒挡在外面,形成的保护墙,使得敌我泾渭分明。
这不异于给了白明微方便。
一剑下去,掀倒一大片。
那未着盔甲的身影,却每一招都能打出威武不屈的大将英姿。
一柄寒光洌洌的剑,每一寸都饮饱了鲜血。
数百匪徒,于她如同脆嫩青葱。
她就像势不可挡的暴风,肆/虐过残暴的匪徒。
这是孟子昂第一次见识到白明微的身手,也是随行官员第一次见到白明微的杀伐。
浴血的红衣霓裳,是这肃杀之气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孟子昂大惊:“这便是镇北大将军的身手么?”
俞剑凌摇摇头:“大将军尚未用尽全力。”
刘尧的眼睛终于在这个时候睁开,他揉了揉被扼得深疼的咽喉,目光放在白明微身上。
他褐色的眸底,有一道火红的身影,于尸山血海中优雅地挥舞着手中的宝剑。
不消多久,白明微便踩着朵朵成海绽开的红莲走到近前,甩了甩剑尖的血,单膝跪下:“臣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刘尧收好佩剑,弯腰虚扶一把:“大将军辛苦了。”
而一众幸存的属官,则震惊得口不能言。
这时,刘尧沉声下令:“检查伤亡!清扫现场!”
护卫迅速行动,清理着满地狼藉。
白明微目光巡视一周,却不见成碧的身影。
正想询问,刘尧却先一步回答了她:“她没事,但需要立即找个地方救治,依大将军看,庐泉城内是否安全?”
白明微闻言,心头一紧。
但面上却还是那般从容镇定。
她回答刘尧的问题:“回殿下,情况尚且不得而知,但我等可先住进去。”
而这时,护卫也来汇报情况:“殿下,刘大人与杨大人伤势过重回天乏术,其余各位大人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此战我们失去十一名护卫,二十七名目前无法再战斗,其余护卫都是轻伤。”
刘尧颔首,随即下令:“带上伤者与同伴的遗体,立即入城。”
说罢,刘尧翻身上马,率众向庐泉城的方向走去。
白明微在为成碧进行简单止血后,步行跟在刘尧的马匹一侧。
破破烂烂的染血马车,拉着同伴的尸首以及重伤的人。
车轮碾在匪徒的尸首上,染了鲜血和泥污。
随行官员心有余悸的面容显而易见。
整支队伍,显得有些狼狈。
但却因为刘尧的淡然,以及白明微挺拔的身姿,又叫人觉得,整支队伍的主心骨还在,虽然伤痕累累,却不不会被打败。
然而从生死边缘蹚出来的众人,却在看到城门口满地的尸首,以及护城河中密密麻麻的浮尸时。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灾年乱世,人命可以卑贱到什么程度?
来到世上辛辛苦苦像畜生一样挣扎数年、十数年,或者数十年。
一场天灾,他们就成了一具具冰冷发臭的尸首。
不管如何努力活着,到头来还是要命绝于肮脏污秽的泥泞之地。
他们和路边的尘埃草芥,有什么区别?
队伍刚靠近,刘尧下意识地闭上眼。
可他很快又睁开。
他看着满地的尸首,把他们的死状一点点收进眼底。
于是,他的眼睛慢慢被红血丝爬满。
他额上的青筋,以及通红的面颊,还有那攥紧缰绳的手,昭示着他内心的悲愤。
俞剑凌见状,声音哽咽:“殿下,走快一点吧。”
刘尧没有回答,胯下的马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
车轮咯吱咯吱的响。
同伴的哀嚎此起彼伏。
他没有错开眼。
因为他要好好看看,在他养尊处优的生活外,东陵的子民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他要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他不能救下的人。
如此他才能敬畏生命,更明确自己的目标和职责。
他也没有堵上耳朵。
因为他要好好听着,这些来自地狱的声音!
如此他才不会高床软枕,躺在东陵子民的血肉上如梦酣睡!
在他的带领下,队伍走得极慢。
城门口那不大的空地,他们仿佛用了一生才走完。
这地狱般的场景,也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是梦魇,是惨烈的记忆,恐怕穷其一生,都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