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花听着沈七叶微弱的呼吸声，感受着他的心跳，忽然感觉活着似乎也挺不错的，虽然远处仍一片黑暗，但至少眼下，还是有些光亮的。</P>

她看着沈七叶，不自觉地轻轻笑了笑。</P>

房间很快就到了，她打开房门，轻轻把沈七叶放在床上，而她自己则侧坐在床边，看着沈七叶的睡脸，陆时花撩开他长长的刘海，又用手指抚摸他的眼角，慢慢下滑，一直滑到他淡薄的嘴唇。</P>

她也忘记了是从哪里看到的知识。</P>

据说，嘴唇淡薄的人，性情也都是些凉薄之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P>

可陆时花不这么想，她觉得所谓性情凉薄也只是分对谁而言的。</P>

若说沈七叶，其实他的性子绝对比自己还更冷些，他是那种界线分的绝对清晰的人，关心的很关心，不关心的问都不会问一句，就连说话都觉得浪费能量。</P>

陆时花觉得，如果给沈七叶一道关于人性的题目，例如让他抉择：</P>

是让白筱死还是让全世界十亿他不认识的人死，那沈七叶绝对不会犹豫，秒选让白筱活下去。</P>

而且，虽然他一直对自己告白，可陆时花看的清楚，这个少年其实心底还有其他人存在。</P>

比如白筱，他对白筱用情之深就连她也羡慕不已。</P>

又比如一个她还不曾见过的人，沈七叶的生活里处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P>

所以她才没有接受沈七叶的告白，她不想成为谁的替代品。</P>

哪怕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是一个死去都没人会惋惜的小角色，是一个徒有外表的人偶。</P>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备选品。</P>

她宁愿放弃，也不愿将就。</P>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P>

陆时花叹了口气，自从她认识沈七叶以来，就时常会叹气，可都说叹气会让幸福从嘴边溜走。</P>

她望着沈七叶的嘴唇，手指轻触，感觉软软的，她轻轻笑了笑。</P>

她心想着，也不知自己还剩下多少幸福。</P>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有些难过。</P>

沈七叶，我的幸福都已经溜走了吗？</P>

妈妈离开我，爸爸利用我，到了最后，就连奔赴死亡的权利都被你没收，那我究竟还剩下了什么呢？</P>

...</P>

可沈七叶只是闭着眼，他只是沉默着。</P>

谁又能回答她呢？</P>

这个答案唯有她自己去找到才有意义。</P>

陆时花轻轻趴在沈七叶的胸膛上，她红着脸，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将自己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P>

于是她听到，他们心跳的频率是一样的，她调整了一下，现在就连呼吸的频率都是一样的。</P>

真好。</P>

陆时花突然感觉自己并非一无所有，至少他承诺过，会陪着自己一起。</P>

活下去，或者死去，他们都会一起。</P>

真好。</P>

听着他的心跳，陆时花突然感觉有些困了。</P>

那就睡一觉吧，她对自己说，在他的身边睡一觉，在最安全的地方睡一觉。</P>

她轻轻握住沈七叶的小指，一股安心感涌上心头。她侧身趴在床边，缓缓进入了梦乡。</P>

窗户大开，窗外的日光不再刺眼，金黄而梦幻的光芒洒进卧室，照在他们身上，这间卧室仿若被岁月遗忘在斑驳的梦境中，一切都凝固在淡金色的阳光中。</P>

三两只不知名的鸟雀落在窗沿，它们歪歪头，呆呆地看着被某种破碎地纽带联系在一起的少年少女，蓦地，一股悲戚之意从它们心底涌现。</P>

哀歌。</P>

它们想为这两位慢慢步入深渊的男女咏唱一首，早已被遗忘在时光尽头的哀歌。</P>

可它们张开了嘴，却迟疑了。</P>

最后，它们没有发出叫声，只是闭上眼，轻轻拍打了下翅膀，落下两根灰色的羽毛，鸟儿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它们不忍心打扰他们连接在一起的梦境，就这么离开了。</P>

那灰色的羽毛随风飞舞，一根落在沈七叶的心脏，一根落在陆时花的额头，它们慢慢融化，被色彩浸染成无色，最后消失在两人的梦中。</P>

可鸟儿不会悲戚，可羽毛不会消失，可现实不是梦境。</P>

陆时花不知梦到了什么，她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她不自觉地握了握沈七叶的小指。</P>

可她还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