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时仰着头。</P>
隔着荧荧烛火,在裴缄脸上看到了一抹玩味的笑。</P>
“怎么,害怕了?”</P>
沈明时摇摇头:“不怕。”</P>
“多谢相爷成全。”</P>
她在床榻上朝他行了个大礼,答得认真又郑重。</P>
裴缄不由多看了她两眼。</P>
微红的小脸上,眼泪鼻涕一团糟,头发凌乱不已,只剩了一只耳环晃来晃去。</P>
另一只耳环,是他方才弄掉的,就掉在正屋门口。</P>
只那双眼睛,从始至终的清澈透亮。</P>
裴缄眼底多了抹兴致。</P>
他在一旁坐下,一手支在桌面上,懒洋洋撑着太阳穴,歪头看着一脸坚持的小姑娘。</P>
“当真不怕?”</P>
“碎骨,当初是如何受的伤,如今便要依样再受一次,只会比那时更疼……”</P>
沈明时被他说的,眼前顿时闪过被马车撵过腿骨那一日的画面。</P>
断骨之痛从记忆深处涌出来,她脸色一白,狠狠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P>
“……”</P>
云祥看着主子一脸认真的恐吓人家小姑娘,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他也是会用药的,总不会真的看人生生疼死。</P>
只是用了药也是遭罪,能不能受住就看小姑娘自己了。</P>
沈明时脸色白了一瞬,也仅仅只有一瞬,便恢复如常:“多谢相爷相告,明时知道了。”</P>
裴缄脸上闪过一抹意外,眼底的兴致化开,变成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P>
“你倒是变化良多……”</P>
“本相记得,你先前似乎不是这般忍得住疼的人。”</P>
沈明时一顿,心中登时警铃大作。</P>
裴缄对她起疑了。</P>
她本就不认识那人,性格自然不同。按理说女儿家都怕疼,她若想不出错应该顺势拒绝才是。</P>
但治腿这个消息,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她冒险也想一试。</P>
“先时年纪小,自然……怕疼,只是比起当一辈子瘸子,那点疼也不算什么了。”</P>
“这样……”</P>
裴缄声音很轻,听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P>
沈明时兀自紧张着,就听他道:</P>
“听到了?去准备吧。”</P>
是对着云祥的。</P>
沈明时松了口气。</P>
云祥见状,也不再相劝,只朝裴缄道:“相爷,想要碎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沈姑娘如今身染寒疾,保险起见还是等她身子好些了再开始。”</P>
“嗯。”</P>
“一应药材用最好的,缺什么跟凤鸣说。”</P>
沈明时心底一松,今夜大抵是躲过去了。</P>
怔愣的瞬间。</P>
云祥和凤鸣已经下去,刚才扶她进来的姑娘一转眼也不知去了哪里。</P>
房间中,一时只剩下她和裴缄两人。</P>
屋外虫鸣不断。</P>
屋内烛火哔拨。</P>
沈明时愣愣看着那人。</P>
烛光在他身周镀上一层极淡的光影。</P>
和方才将她抵在门上,用力掐紧她喉咙的人截然不同。</P>
她能感觉到,那个时候裴缄是真的要杀了她。</P>
安静中,沈明时开口,低低地叫了一声:</P>
“相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