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治走近,跟几个衙役打过几声招呼,便竖起耳朵听那胡老头说什么。
“我这孙儿啊,平时不着家,今天刚说了要回来,我还买了他最爱吃的腊肉哩。”
“六子老实啊,到底是哪个该死的,竟会害他的性命啊。”
“官爷,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老丈,您也别太伤心了…”
胡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四下邻里便在劝,没多大会儿,这老头便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乐文治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但瞧见远远的有几个衙役带着仵作来了,心里便只剩下了慌张。
他就是衙门的人,自然知道这些仵作的眼力,自己杀人匆忙,根本没来得及处理现场,只要仵作瞧上几眼,就能看出凶器是公门佩刀。
届时,只要一查所能持刀者,在胡六死亡时间内的行踪,自然就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不过,乐文治慌归慌,心里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人看见自己杀人,咬死不承认便是。
还得回去擦刀,用皂角水多冲冲。
乐文治喉间咽了咽,下意识紧握着手里的刀,悄悄退出了人群。
先前喊他来的王婆子等人,都在看勘察现场的衙役和仵作,光顾着说话了,全然没注意到他。
不过,有人注意到他了。
乐文治在拐过巷角,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一个体格壮硕的汉子,抱臂站在前头,脸上横肉里带着冷笑,正是锦衣校尉田猛。
乐文治下意识按刀,眼神朝左右瞄了瞄,他在想退路,不远的巷子里此时就有衙门的人在。
“你是何人,为何拦路?”他先开口。
“人是你杀的。”不是在问,而是在说认定的事实。
乐文治心神一跳,面上不动分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田猛笑了笑,瞥了他按刀的手一眼,“你在老街瞧见了胡六等人,然后在面摊跟胡六照面,回家的路上,见他跟在后头,以为被他跟踪,就一刀结果了他,是也不是?”
乐文治脚下退了退,心中骇然,他没想到,自己傍晚行踪竟会被对方察觉,不用想也知道,真正跟踪自己的,是眼前这人!
“你到底是谁?”他语气微颤。
“你在查安清和?”田猛反问。
乐文治心底一沉,下意识想到的,是自己所作所为已然落在安清和眼里,而眼前之人,便是对方派来灭口的。
想到这,他不由心生绝望,果然,自己这点道行,怎么敢跟一府总捕头想比?
田猛淡淡道:“那胡六,是渊行帮李二的手下,想必你是听说过的,就在不久前,李二被晏红染执行家法杀了,因为他是府衙六扇门安插的卧底。”
李二是卧底一事,乐文治还未听说,不过他此时也明白了,胡六之所以对自己有敌意,便是因为自己捕快的身份,因为此罢了。
他心下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杀人而后悔,而是后悔自己事前没有调查清楚,以致自己现在留下了把柄。
是的,是给对面之人留下了把柄,他隐隐猜到,对方可能不是安清和的人。
而在不知不觉间,当也杀了第一个人之后,便也不觉得人命算得了什么了,更何况,他一直就瞧不上胡六这等泼皮不良。
不过是几个渣滓而已,死也就死了,就是给自己留下了麻烦。
这才是乐文治后悔的。
田猛看懂了乐文治眼神的变化,心下也是一惊,没想到这小子颇是无情,算得上是个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