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已经长成,现在正是她出力的时候:自己和丽珠的养老、生病时的侍奉、旸旸以后的大学,结婚生子……这一桩桩如果单靠他,那就太累了。这个女儿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但也不算是完全的白眼狼,虽然任凭他和丽珠好说歹说,都不愿意把市里那套店铺以及每个月的分红交给他们夫妻俩保管,平时逢年过节也难得回来,但该有的东西也没含糊,节礼、月饼、红包,每个季度的衣服、过年买的羽绒服、雪地靴、发热内衣等等,比起其他还需要拿父母补贴或者干脆啃老的同龄人,其实也算不错了。
宋新国在脑子里飞快计算着得失,手指悄咪咪地缩了缩。
比起光脚不怕穿鞋的宋晚木,宋新国的顾虑更多。这种情况下,输赢已经其实很明显了,但是让他就这样认输,那他作为一家之主顶梁柱的威严何在?现在该怎么办呢?
大概是老天看到了宋新国的纠结,很快递出了合适的台阶,宋启风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小跑着过来打圆场,衣袖带来屋外的冷气,给这对父女之前犹如火山喷发前的紧张氛围降了降温:“大过年的,干什么呢?新国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晚木你也别放在心上。”
有了台阶下,宋新国自然不会再耗着,他冷哼一声,随后一言不发地走到八仙桌旁,手里蘸着浆糊,继续贴花纸。
宋启风则扯着宋晚木的袖子,把她拉到东边的灶间:“冷吧,来吃点炒好的花生蚕豆,烤烤火,今天我看有零下1度了,那就一个冷啊。”
宋晚木任由宋启风拉着袖子,瞥了一眼外面缩着身子看似在认真擦玻璃的陈亚芳。
不用猜,宋启风肯定是陈亚芳拉来的救兵,宋晚木早就知道自己这对爷奶很喜欢听壁角,以前不止一次被她撞到过两人躲在门后听宋新国和王丽珠吵架的身影,像今天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陈亚芳肯定是不敢出面的,她知道自己说话没什么分量,不敢参与到家庭里“上层阶级”的纷争里,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毕竟前几天她还被宋晚木怼过。那么拉家里的男丁之一——宋启风出面,是陈亚芳能想到的最保险的方法了。
要说为什么不拉王丽珠出来,那就是陈亚芳的智慧了。她知道王丽珠一般都是站在宋新国那边的,而且根据这么多年的经验,王丽珠并不属于家庭里的灭火员,在教育孩子方面,王丽珠和宋新国一样,一向喜欢争个高低,要完完全全确保自己作为家长、妻子的威严,要让孩子俯首称臣。不像她和宋启风,通常站的都是给孩子求情,大错小错含糊过去就行了的那一方。
平时也就算了,像今天这种一年到头来可以说是最重要之一的日子,要是晚木和新国这对父女打起来,那岂不是让别人(特别是那些和自家不对付的人,比如左右两边的邻居)看笑话?那怎么可以?
宋启风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拉着宋晚木说这说那,一会说宋新国这脾气确实得好好改改了,一会说你爸这几个月忙得连轴转,经常半夜三更顶着西北风出诊,要养这么一大家子人,他也很辛苦,也不容易啊……说到动情处,宋启风浑浊的眼珠子还掉了几滴眼泪。
宋晚木没兴趣听这熟悉的心疼年过半百的大儿子的论调,无动于衷地戴上了耳机,她听着轻柔的音乐,看着灶堂里跳动的橘黄色火苗,以及这股干燥的温暖,感觉心里也平静了许多。
天黑了下来,前前后后、远的、近的人家都放起了烟花爆竹,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着瞬间的美丽,空气中都是硫磺的喜庆味道。
宋家也开启了除夕的既定日程,在放完8个响亮的二脚踢之后,大家纷纷坐上桌,开始享用每年不变的除夕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