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犹如真气穿透,滑润清朗肆意游走,无所不在又无时不在,五指之间乃至五体上下、甚至经络穴脉,无处不是神韵在细腻缠绕和轻柔摩挲。 音乐不断地向所在的魂魄和肌体渗透,似乎要为咫尺天涯等候的精气神的滋生、壮大扫清一切障碍。 直到一个优雅浪漫的指音、排列有序地收止,那温柔的海潮依然还在魂梦呼唤、在心中暖暖回荡、在依稀丧失的记忆中萦绕…… 天涯姬怡然停下手臂、端坐不语,安详凝视着一动不动的卫名扬的背影,似乎在寻找他能在琴韵中、获取气息重生的点点滴滴…… 却见卫名扬很久才转身,说道: “你弹得很好……很好,我从未听过如此聚散随意、气定神闲的动人乐曲,谢谢你……让我领悟到师尊的‘化神通脉’,只是往后恐怕还要劳烦你、一再重弹此曲……” “只要你喜欢,凤情愿为你一再重奏……只是你……一定要这般客气吗?” “是我不好……” 卫名扬至此依然充满着犹豫、困惑和去留不定。 他不想伤害她却又怕伤害她,有时甚至因思考失态、而没有在意天涯姬的心情感受,他平淡的言行举止,只是苑于江湖朋友、人之常情,维持着双方的有限距离。 “不……是我不好……令你……一无所有……甚至于性命不保……” 天涯姬的情绪、随卫名扬的歉意愈加黯然,泪光闪现、悲悯山雨欲来。 “你呀……一定要揽下所有的责任、才心甘情愿吗?况且我还活着,你就如此悲悲戚戚,天涯姬啊!……难道我以前错看了你?还是女侠真的不好当?” 卫名扬心知天涯姬潜藏的自责和悔恨,尽管他从未迁怒责怪过她,因为那只是自己必然的命运而已,与她天涯姬毫无关系,他不忍心凝视、聆听天涯姬的忧伤。 但当名扬想到天涯姬一路陪伴、无怨无悔为自己悉心照顾,想尽各种医治方法,他实在找不出拒绝回避的理由,更不该以各种高尚的名义,无视天涯姬因为他而严苛自己、无数无限的心灵折磨。 虽然卫名扬想劝慰她,但他终究不善言辞,方法与目的总是遥不可及、甚至一再冲突,所以每当与天涯姬在一起,他常常沉默而不多说话。 或许,那是因为他蓬莱遗少、还没有找到精准的措辞,他也渐渐发现天涯姬女侠、其实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坚强和从容。 “可以不叫我……天涯姬……行吗?” “怎么?一定要全称天涯姬女侠?”卫名扬不解追问,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 “你就不能……不客气吗?” “不客气的称呼是什么?难道我可以直呼‘喂’……” “可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答应……到永远……” 这下让卫名扬彻底静寂无声了,面色几番红白不定,好似雨后霓虹闪烁,好久卫名扬才镇定了心绪,眼神和表情叠加出从未有过的郑重,仿佛是思考凝聚了上千年来、所有得失成败后的感悟。 但见蓬莱遗少一步一步、坚定而又缓慢地走到天涯姬面前,轻声说道: “好吧!既然你自称为凤,我也就迎难而上、当一回昆仑派的掌门大哥,称你一声凤妹,你要是吃亏、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我知道我不能强迫你,我怕因此反而失去你……” 天涯姬极力地意图控制自己的感性,她不敢说太多动情的话,她害怕爱恋崩溃、越发不可收拾。 “你是昆仑派名满天下的一代掌门,我很是怕拖累你、令你难堪,我身世复杂、师门名声多有不佳,还和大食邪教的魔女牵扯不清,我根本就不配你……” “你永远都配……” 天涯姬刚刚说了一半,泪水犹如山洪暴发一泻千里,哽咽失声而不能继续说下去,全身也止不住的颤抖摇晃。 卫名扬叹了一口气,伸出臂膀无比怜惜地、揽过悲伤激动的天涯姬,手指轻微拍打着她的肩膀,感慨而又无奈、在天涯姬耳边低语: “但愿你是深思熟虑,而不是报恩还愿!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早已在武林恩怨两清,你不必有心灵世情长久的压抑! 虽然我卫名扬敬重你、喜欢你,但这不能代表我、因此可以无耻地靠近你!占有你…… 而你、可不是我卫名扬,无拘无束四海流浪;你也不是默那,因为她心里只有我;你是天涯姬、你现在不只有我,你还有责任和重任! 这是你、我、她之间曾经存在的极大区别!凤妹……这一切,你可要三思啊!” “你不用替我担心……从你离开昆仑、下山开始,我就已经慎思过……不止一次了!如今大半年都过去了……我若是还没有想好、想通……那我天涯姬,还怎么能担当……昆仑派的掌门?” 凤儿轻伏在蓬莱遗少怀里、喜极而泣,泪水更是湿透了彼此的衣襟,言语之间、依然摆脱不了抽泣的停顿。 蓬莱遗少不忍天涯姬的一再伤感哭诉,携手一起走到烟水阁的窗前,面对着一望无际的蔚蓝海天,故意自我调侃一番诉说: “想不到我之前是看高了你,现在却又看低了你,凤妹!也许我以前想得太多,我以为……呵! 我最初只是想、能和你做一回江湖朋友就足矣!不曾想居然还要做一次武林兄妹……” 天涯姬拭去眼泪,抬起头毅然说道: “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良知和自信的闪光所在,我这昆仑派的掌门之位、也就不怕别人指指点点,至少我还能当得起‘天涯姬女侠’这几个字,若是真的失去你,我除了欺世盗名、还能有什么……” “你何必非把自己、逼迫到如此绝境,我卫名扬何德何能,令你低声下气、百般追求,你可知我一生的勇气、决心和抉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迟疑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