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在刚进房间的的时候,康德彬主动跟他互动,这就无形间表明了康德彬并不是今天的主角。这个房间里,钱定邦、康德彬、孟逸明是同一层次,而孟逸明这次来渭城是因为公干,不可能找苏家的麻烦。这么一分析,梁栋便笃定,康德彬一定是钱定邦请来的帮手。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互相之间怎么可能少得了一些人情往来?梁栋对康德彬的印象一直都还不错,感觉他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身居高位的长者。所以,康德彬每次一开口,他就立刻跳出来反驳,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康德彬的火力引到他身上来。然后,他再以一个后辈的身份,撒泼耍赖,康德彬碍于面子,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的。果然,康德彬虽然有些生气,为了面子,也出言敲打了一番,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根本就不是真的生气。老奸巨猾的钱定邦,怎么可能让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地唱双簧,就开口道:“德彬同志,梁栋能站在这里说话,就说明苏家已经承认了他的身份。梁栋跟怀山同志的大丫头有一个儿子,他其实就是苏家事实上的女婿。苏家在岭西是什么地位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就说说槐安吧,先是梁栋在那里任示党工委书记,然后又换成了苏夔任党工委书记,岳菲任副主任,主持管委会工作。岳菲又是梁栋的前妻,也就是说,这槐安绕来绕去,都是他们苏家和梁栋这小子的人。说实话,我也十分欣赏梁栋这小子,但德彬同志你不能因为欣赏梁栋这小子,就放弃原则,放任他们在岭西,在槐安搞‘家天下’这一套吧?”钱定邦这么一将军,康德彬也只能有所表示,就问梁栋:“小梁,你这次从景川回来,就是为了帮苏家一把?”梁栋脸上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康书记,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已经回来好几天了,而且外面的传言你应该也听说了吧?那些人都说爷爷是被我气走的。就在刚才,我一进苏家大门,立刻就引起了苏家众人的围攻……”孟逸明很适时地插了一句:“没错,小梁没有说谎,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刚才在灵堂,苏家一大群年轻人是和他发生了冲突。”孟逸明的身份十分敏感,他今天晚上已经是第二次为梁栋帮腔了,这让钱定邦感到十分棘手,于是就对康德彬说:“德彬同志,咱们明天还得去燕京,在渭城只有一夜的时间。”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估计也只有两个当事者知晓其中深意。不过也不难猜,要么是他们二人有什么利益交换,要么是康德彬有什么把柄被抓在了钱定邦手里。康德彬闻言,果然脸色一变,正准备开口,房间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艾丰先走了进来。就在大家愣神的功夫,苏荷搀扶着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走了进来。一见到老人,孟逸明、钱定邦、康德彬、苏怀山同时站了起来。吴铁立、赵信达和岳藉应该不认识老人,见那四位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孟逸明上前一步,扶住老人,满面笑容地问:“艾老,你怎么来了?”艾崇山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一一扫过屋内之人,淡淡地回答道:“老伙计走了,我来送他一程。”孟逸明腾出一只手,指着自己刚才的位置,对艾崇山道:“艾老,我先扶您去那边坐。”艾崇山也没有推辞,在孟逸明和苏荷的搀扶下,坐到了孟逸明刚才的位置,坐下之后,朝众人压了压手:“我没什么事,你们都坐下,继续聊你们的,不用管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艾崇山说完,往椅子靠背一躺,就闭上了眼睛,仿佛真就不用人管他似的。康德彬是认识艾崇山的,而且关系应该还不一般,就陪着笑脸道:“艾老,您这话说得我们几个可是无地自容了。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有不对的地方,惹您老生气了?”艾崇山微微睁开眼睛,瞥了康德彬一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康啊。”康德彬一点儿都不生气,赶忙应承一声:“对,是我,小康。”放眼全国,敢当着面喊康德彬‘小康’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了吧。“我们这帮老家伙啊,一个接一个的去见马克思了。先是秦星瀚,他一走,秦家差点儿没被人连锅端;接着是何宗廷,他一走,何家也几乎被人抄了家;魏树勋那老家伙就不说了,他们魏家纯属咎由自取……”艾崇山说到这里,特意扭头看了钱定邦一眼,然后继续道:“我就怕苏玉磬这老东西眼睛一闭,苏家也会重蹈那几家的覆辙,就想来看他最后一眼的同时,也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在打苏家的主意。结果呢?苏玉磬遗体还在灵堂摆着,有人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艾崇山停顿了一下,瞪了一眼苏怀山旁边的梁栋:“梁小子!这下子可否达到了你的满意?我们这几家无一遗漏,老家伙走一个,败一家,走一个,败一家。你在掰着指头数数,像我这样的老家伙还有几个?我们还能蹦跶几年?是不是等我们都死光了,所有的家族都败光了,你的任务也就算真正完成了?”梁栋默然地站在那里,他知道这个场合根本就不能辩解什么,艾崇山的目的绝对不是在他身上。果然,艾崇山编排了他之后,突然拍了一下藤椅的扶手,抬高声音道:“我们这群老家伙还没有死光!有些人的尾巴最好还是不要翘得太高!不要仗着自己现在手中有点权力,就敢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们,就算上面那几位站在这里,老头子我照样敢说这样的话!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把国家交到这样是人手里,我艾崇山第一个不答应!”艾崇山虽年纪近百,却中气十足,一番话虽未指名道姓,却也让端坐一旁的钱定邦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