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薛以洁就醒了,他动作很轻的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打扫画室,扫去昨夜的玻璃碴,一转头,玻璃作隔断的练习室里惨不忍睹。
“这能见人?”
薛以洁汗冒下来了。
他用铲颜料的美术铲铲去地面几处凝固的颜料块,拎着鸡毛掸子在角落捡一些打底稿的铅笔头子,把一些看不下去的分叉笔刷,干瘪颜料管,腌入色材质各异的调料板、碟塞进最下层抽屉。
还有一些丑画。
薛以洁抱起一些半成品,路过一个画架,上面几笔勾勒着几具男女人体,心无旁骛的练习之作在他眼里也多了一些不纯洁的异味。
撕下。
用于练习的廉价油画丙烯纸很好撕,撕了抱在怀里准备一并塞入小黑屋。
小黑屋专门用来收纳废弃画作,连灯都没有牵。
玻璃墙面挂了一幅巨大的赤裸男体油画,薛以洁在人体上并无什么造诣,一位擅长人体的画师友情赠送。
这可不能挂。
取下油画后,隔着玻璃一棵树的冠映入眼帘,油画遮挡住了它。
他穿过练习室,仰头看了一眼从一楼长上来的树,顶部的天窗阳光映进来,树顶是金色的。
推开小黑屋。
丙烯和松节油的气味强劲、刺鼻,足一屋子的废画。里面钢制货架顶到天花板,每层塞满置物箱,黑洞一样吸走他的自满。
靠天赋吃饭的人没有几个不疯的,外人眼里的顶级天赋者也是如此。
陈真总说:那个讨人厌的蘑菇头画师成日里敝帚自珍,简直嫉妒死薛先生了。
薛以洁同样恨不得将心呕出来。一管管挤空的颜料,搅和在一起的发灰调色盘,画到一半被弃的画作。再喜欢的东西接触成百上千次无法进展,厌弃和渺小感都会占据腹腔。
叫人精神上“食”不下咽,痛苦呕吐,灵魂干瘪。
只有把心呕出来。
呕出来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历史上艺术的群星闪耀,画画救不了他,谁能救他,谁能救他。
薛以洁抽开一个置物框,熟练丢进去快速跑出黑屋,想起什么重新跑回去有些不舍的将其中几张半成品抽出来。
女性的框架打得纤长且丰腴,还没来的及套上完整的衣物,只腕部戴了一只紫色翡翠镯。
绝对没有想什么,只是在练习人体而已,薛以洁原本进入黑屋沉郁的心染上怪异的涩然,脸直发烫。
攥紧了油画布,他拿到练习室放进抽屉。
去厨房蒸了教育局局长夫人陶知勉送来的土鸡蛋,拆了富豪粉丝送来的几箱蓝标未均质化奶。
梦里她好像喜欢喝这个。
薛以洁穿戴好去楼下小便利店买了一挂牙刷,在店员暧昧的眼神里结账了一盒女性一次性内裤。
他难得有些局促,看他这个样子嘴密店员兼老板诧异,觉得他今天的样子较以往好相处,便难得关心道:“先生,您这手怎么弄的。”
薛以洁给他扫码。
将一侧遮挡住眼睛的额发拨弄开,眼眸漆黑,露出以往老板熟悉的亲切不足的笑。
礼貌道:“走了。”
没有回答。
老板知道自己又多嘴了。
薛以洁。他知道的,大画家嘛!别看这地方没有市中心繁华,环境优美,设施也算完备,很宜居,工作室很多,四通八达的小路,有很多出名的地下贝斯手,小艺术家。大明星他都见过不止一两回。
老板倚回柜台后面的躺椅上,网络上都传他私生活混乱,是个兔儿爷,同某集团太子爷纠缠不清。
依他看,不尽其然,搞不好连取向都猜错了。
“世上事真真假假。”
“看过且忘。”
薛以洁回房间,将东西放床头柜。
崔静一条胳膊搭在被子外,将头埋在枕里,肩略微内扣蜷起,薛以洁蹲在床边越看越觉得自己画的人体不像,线条不对,感觉不对,哪里都不对,他趴在床边喜悦难以抑制。
“崔静。”
才轻轻叫了一声,一只手向后摸索着抓住他的头发。
“再叫一声,我把你的嘴缝起来。”
薛以洁闭嘴了。
头发被解放后,他站起来看了很久,在她脖子后偷亲一口飞快跑去客厅,心口狂跳,没听到骂他的声音去厨房端出蒸熟的鸡蛋。
过凉水,剥壳碾碎,站在吐司机面前学习一些加难度的视频。
例如:如何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面上认真研究,心里惊叹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