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错领他在一张小木桌旁坐下,看了一眼四周,道:“这些啊,都是师姐折腾出来的。我跟你讲,她前段时间不知怎么迷上了配药,你晓得她原先妖身是一条白蛇,对药材这些最是敏感,于是就去山林里边找来了各种各样的草药,要么捣成汁,要么磨成粉,做出来各种药。不过我觉得吧,这些都只能用来调理身子,真治病还是差点火候。”
徐怀谷又看见柜子上有一个小染缸,里边盛满了紫红色的棉絮状的东西,便又问姜承错是什么。
姜承错随口答道:“那个啊,哪个是她最近在做的桃花胭脂。现在都快入秋了,哪来的桃花瓣?她费了好些心思才弄到手。你可离那胭脂缸远点,那可真真是她的心头肉。上回我就凑上去闻了一下,她就说我的臭气沾到了胭脂上,这不是瞎胡扯吗?”
徐怀谷笑了笑。白小雨倒是还和以前一样有数不清的闲情雅趣,好像修行从来就和她无关似的。不过她的法门特殊,修习的又是香火神道,似乎只要接受信徒们的供奉就行了。绿珠说过她的庙主要在龙甲洲,改天有机会,一定要去龙甲洲看看。
姜承错斜瞥了徐怀谷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徐兄,这大晚上的有些口干舌燥,是不是缺点喝的?”
徐怀谷笑道:“既然昨天都说好了,少不得你的。”
说罢,他从法袍里掏出一坛酒来。这是他下了从飞鱼洲到大余国的那艘渡船后,夜晚在海港上买的仙家酒。只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只比一般酒肆里卖的好喝些罢了。
姜承错也不挑剔,从桌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只海碗,斟满了酒,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一碗推给徐怀谷。随即,他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花生来,哗啦啦全撒在了桌面上,笑眯眯道:“喝酒可不能空着肚子喝,来点花生,五香味的。这还是我上次和师姐来的时候,路过了兴庆,在兴庆城最好的铺子里买的。我跟你讲,也就是你,换做是别人我都不招待的。”
徐怀谷咧嘴一笑,压根没把他那张口就来的话放在心上。他捡起一颗花生,拨开壳,把花生粒塞进嘴里一嚼,满口溢香。
姜承错还不停手,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各色蜜饯,红的是枣子,绿的是青梅,黄的是桂花,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徐怀谷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去人家铺子里特意买的?我看你是把他家铺子都买下来了吧?”
姜承错忙推手,一本正经道:“诶,那倒不至于。我只是买空了他们家,让得排队在我后面的人免受了等待之苦,功德一件。”
徐怀谷喝了口酒,又挑了一颗硕大圆润的蜜枣放进嘴里,笑道:“我看你在白姐姐身边待久了,也有点学着她的样了。”
姜承错吃了个青梅,正酸得睁不开眼睛,听见徐怀谷这话,便闭着眼答道:“哪里?师姐她喜欢茶啊,药啊,胭脂啊,纸伞啊这些东西,我就不一样,我发现我就爱吃,而且一吃就上瘾停不下来。”
说着,他又挑了个青梅吃了,咂咂嘴道:“这个不酸。”
徐怀谷笑得前仰后合,道:“没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把她那一套不务正业的东西全学来了。我记得那会儿在紫霞宗见你的时候,你还挺喜欢修行来着,现在说说看,多久没修行了?”
“修行?好几个月没修行了,修行有啥用?反正我修行得再多,师姐什么都不干,师父也更喜欢她,那还不如不修算了。”
徐怀谷收敛起了笑意,直起腰,身子前倾,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有点羡慕她?”
“羡慕?不羡慕。”姜承错忙着去捡掉在桌子上的桂花蜜饯,头都没抬,“师姐有什么好羡慕的?反正吧,在我心里,我觉得师父那么喜欢师姐,是师姐应得的。这世上好人不多,长得漂亮又善良的好人更是寥寥无几,但是师姐肯定算一个。”
徐怀谷眨了眨眼,盯着姜承错看了半晌,看他一个劲儿地低头喝酒剥花生,徐怀谷突然问道:“你不会喜欢白姐姐吧?”
姜承错正在喝酒,徐怀谷话刚说出口,他差点没一口酒喷在徐怀谷脸上。姜承错把手中的酒碗放下,瞠目结舌半晌,才慌忙道:“喂,徐怀谷,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啊!再怎么说,师姐对你那么好,你何苦编排她?”
徐怀谷也有些懊悔,怎么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他皱眉说道:“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自罚三碗,好吧?”
姜承错给他斟罚酒,徐怀谷一碗接一碗饮尽,一共喝了三碗。姜承错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提醒道:“徐兄你是喝醉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话要是传到我师父耳朵里去,估计我就得被逐出师门了,你可千万别在外面乱说。”
徐怀谷连连答应了下来,姜承错才稍微放了心。
尽管如此,但是姜承错好像还是有些不太自在,喝酒没有之前那么无拘无束了。徐怀谷也自觉说话错了,心中惭愧。二人把这坛子酒喝过之后,便已经是半夜了,徐怀谷就回到自己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