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辞美滋滋地趴下。
她年纪小,又柔柔弱弱的哭了一天,没人能猜到她敢胆大包天的偷跑。
等他们发现时,她都到家喽!
小娃娃得意洋洋一笑,小脑袋率先钻出狗洞。
两只小胖手一挣,半副身子也钻出来。
只有小短腿还在洞里,再爬一下就搞定啦!
扒着夹道上的青石,她微微抬起身子用力,准备迎接自由。
蓦然眼前一亮。
崔诩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写满阴鸷。
慢条斯理地用火折子点燃灯笼,蹲身将火光靠近她。
隔着薄薄的纸张,她感受到了那道火焰的温度,明明是暖的,她身上却冷得要死。
她不敢看太子殿下的神色。
满腔热血退却后,撑在冰冷青石上的小肉手冻得麻木。
小人儿就这么趴在狗洞里一动不敢动。
像被点了穴。
崔诩深吸口气。
灯笼挂在一旁挂钩上,伸手将小娃娃拖出来,拢住那双冻红的小手塞进怀中。
隔着柔软的里衣贴着自己的肚子。
九岁男童的身体像火,烘得窦章辞手心温热,脸也要往外冒热气。
安置好她冰冷的手,崔诩才将僵直的小人儿抱起。
金时等在不远处的侧门边,想接手,崔诩却侧身避过。
半托半抱着这噤若寒蝉的小胖娃快步回宫。
东宫丽正殿前跪了一片宫人。
持廷杖的侍卫分立两侧。
太子殿下走过,云淡风轻一句“行刑。”
定下了这堆人的生死。
窦章辞咬唇,是因为她擅自逃跑吗?
可她不跑,他就要拿她逗乐子,像猫捉老鼠,时时有新花样。
他才九岁,就已经捉摸不透。
藏进他怀中的小手一紧。
窦章辞压抑着内心的害怕,细声细气问:“太子哥哥要打他们吗?”
她还有脸问。
崔诩撩眼冷笑一声,阴郁又狠戾。
窦章辞才长起来的勇气快溃不成军。
小手在他怀中轻颤,隔着轻薄一层衣衫,毫无遗漏的传达向他。
崔诩意识到自己又吓着她,眼皮一阖,再睁眼满目清朗。
他在阶下顿住脚步,尽量柔声去问:“想求情?”
窦章辞迟缓地点头,还在他骇人目光的余威中不能醒神。
“知不知道他们为何受罚?”
他又问。
窦章辞依旧点头。
崔诩嗤一声:“这会儿怎么变机敏了。”
她不答话,宫人们已经被按在木凳上,没人敢出声求饶。
她一直都不笨,窦家定罪那日,母亲与她说了数种可能会有的下场。
但无论结局是哪种,只要活着,从今往后就要心似明镜,口似瓶塞。
要藏拙,要恭顺,要隐忍。
要活下去,活到平冤昭雪那日,一家团聚。
窦章辞一直很努力去做。
可现在,她还不需努力活下去,她也不需惧怕旁人知道她其实很聪慧灵巧。
她想救那些宫人。
他们是因她而遭的无妄之灾。
她也做过宫人,知道宫人的命有多不值钱,上位者一不开心便可摘走几条。
但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只是为了供给一条性命让人摘走。
至少他们不该因她而死。
窦章辞从崔诩怀中掏出小手,转而抱紧他的脖子,觑着神色,糯滋滋问:“太子哥哥,不打人好不好?”
“阿辞知道错了,阿辞陪哥哥玩,今天不回家了。”
边说边趴在崔诩肩头,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一下崔诩的脖子,十分亲昵。
小娃娃神色万分真诚。
晚膳喂了半碗牛乳,她身上带着浅浅的奶香,趴在他肩头绵软一团。
蹭得他心神恍惚,他艰难的保存一丝清醒。
玩?
崔诩冷哼。
可她说今天不回家,今天要陪他。
一颗心又没出息的乱跳,一手按住她后脑勺不让她乱动。
他得寸进尺的问。
“陪哥哥还是陪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