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像两座石像。
各有各的僵硬法。
窦章辞咬咬粉嘟嘟的唇瓣,决定在这一刻,正视自己的心。
“我不敢喜欢你。”
崔诩因害怕答案而僵直的身体,越发像座雕像,连眼珠都不敢再动。
屏息到呼吸的极限,他长长吸一口气。
“为什么?”
问得哽咽且颤抖。
她没抬头,闷在衣裳里的声音娇软。
“因为,你很吓人,因为你不许别人喜欢你,因为,我想活着但我曾喜欢你。”
这是什么答案?!
他的眼睛蓦然湿润,轻轻闭眼,“曾?”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很小的时候,在皇家行宫里,你在高台饮酒,肆意狂放。”
“那天,所有女孩子都看呆了,我……我也从没见过这样风流倜傥的少年郎。那时,大家都想嫁给你来着。”
“我不知道别人的梦有多长,只知道,我的梦很长很长。”
“直到,我发现你谁也不要。”
她软糯的嗓音,掺着一抹悠远的惆怅。
是少女怀春,却未及与心上人表白,便知他心无旁骛,一腔如诗的情意,无处倾诉的惆怅。
这一刻,崔诩心中的酸涩无以复加,心疼像汹涌的江潮,一浪漫过一浪。
他将她按着,死死按在怀里,仿佛从未分离,从未错过。
“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没有勇气,是他懦弱无能。
从不是她胆小,更不是她决绝。
“你不是别人,你不是任何人,你是我等的阿辞。”
“是无数审视目光下,脊背笔直的小小少女,是即便艰难困苦朝不保夕,依旧留存着善意和朝气的,我的阿辞。”
他端起她小小的脸颊,轻颤的唇瓣印在她额头。
“不敢喜欢,是藏在心底最深的喜欢,对不对?”
她醉后释放的,就是那份藏在心底,几乎要遗忘的喜欢。
崔诩懂了。
一切的一切,皆懂了。
他幽深的眼,将她勇敢的点头永恒刻印在心底。
失而复得的珍宝,最弥足珍贵的阿辞。
他以为,得到她那刻的快乐是此生再无法超越的快乐,直到他体会了此刻。
笑和泪,争先恐后出现在脸上的此刻。
“六哥!你抱小嫂嫂好久了!我也摔屁股墩,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一道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无比娇蛮的,不容忽视地响起。
崔诩一愣,眼中溢满的爱意,如黎明前潮汐消退般迅速,“唰”地一下,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他扭头。
恨不得把这小破孩一脚踢回昭阳殿。
若早知今日阿辞要宣告喜欢他,他死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眸子骤然沉冷,“自己爬起来,继续,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崔月恒稚嫩灵动的眼里,布满错愕。
她在地上坐了半天,青石板的凉气已经冻麻了她的小屁股。
亲哥哥的冷漠却冻僵了她的心。
她小嘴努了努,撑着最后的力气问:“小嫂嫂,你说过,不会给我配个赖麻子的对吧?”
窦章辞抹抹眼泪,点点头。
那就放心了!
崔月恒爬起来,小手握拳,仰着头,小嘴一撅一撅,努得更厉害。
眼泪落下来那刻,她撒丫子往外头跑,边跑边喊:“呜……没爱了!不练了!”
“我哥哥不是东西,娶了小嫂嫂就不要我!”
“我命好苦啊!”
“我再也不要来东宫了,从此往后,就当我没有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