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黎悟颔首,不多言语,只是心绪几分流转。也不知今日的慈悲,对这余村来说是好是坏。
几人上了白冥犬和马匹,便开始向前路奔去,只能依稀听见身后的抢夺争吵之声和妇孺的尖叫啼哭,紧接着是容器落地的声音,嘈杂一片,不堪入耳。
看来这余村,终究是要亡了。朝阳的光有些刺目却分外明朗,余村落在阴霾里,一点一点走向灰暗。这倒让黎悟想起了昔日的悟教,除了教中人清明正派外,还不是同这余村一般为人所害,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黎悟心下戚戚,却仍迎着光,向前走去,再无回首。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间,全看自己的选择。自私自利的愚昧之徒,任凭神佛也拯救不了,何况他一区区凡胎肉体?余村毁了,或许尚有人记得,可是悟教无了,又还有几人惋惜?
罢了,过往不过序章,他灭教之仇自然当由他自己来报。
这余村着实偏僻,几日日夜不休的奔波,黎悟等人方才来到了北城的外城门。这北城城门有内外之分,北城人皆道这城门外防敌,内安政。防敌防的自然是那邪军,只是安政,在黎悟看来,北城隶属卿国,若说安政应当是卿国来安,又哪里轮得到这北城越俎代庖。这北城城主的不臣之心倒是有些昭然若揭。只是这上位者的纠葛如今与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干系。
黎悟摇首,骑着马入了这北城,才知这里头的玄妙。城墙厚至八丈余,若是其余边塞的城墙最厚处顶天也不过是六丈罢了,而这内城墙较之外城墙则更厚且用术法保护,寻常人根本难以攻破。在外面看来这城墙高度远远高过卿国都城的城墙,按理来说,治这北城城主一个大不敬之罪也有理。只是这没在城墙之间佛寺林立,香火鼎盛。粗粗看去,许多佛寺皆供着城主像,倒是极致推崇的样子,民望甚众。怪不得这卿国皇室对这北城城主容忍至今。
黎悟想着,一行人便来到了早已看好的一方小屋。北城人痛恨邪军,因而这白冥犬早早便服下了化形丹,外人看来不过是普通的灵兽。院落不大,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目,黎悟便和丁鸣将屋子定在了内外墙的交界处的角落里。
这里既不如外城贫苦亦不若内城繁华,倒是一个清净的所在。行李不多,很快便安置妥当。只是这单邢从头至尾身着黑袍,许是兽类血统过于强大,连服下那化形丹也无济于事。
黎悟和丁鸣都十分头疼,这单邢日后在北城该如何是好。北城的冬也冷,只是却比更北的余村暖了不少,又有术法护着,那些个抗寒的树木竟有些春日里抽枝的迹象,这番景象倒是令黎悟心下一动,转而扣响了宁婆的门。
宁婆有春暖珠,保不齐也有幻形丹。
“进来。”屋内传来了宁婆的声音,黎悟闻声便也推开了大门。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来。”宁婆说着,微微笑了笑,竟有些难得的温和,“是为了单邢?”
“是,您知道化形丹对单邢来说,并无作用……”言至于此,黎悟没有再说下去,宁婆是聪明人,若是她有幻形丹,且愿意拿出来,也不须他多费口舌,若是她不愿,也在情理之中,非亲非故,其实说到底他自己和宁婆都没有义务或者责任为单邢做什么,对于黎悟自己而言只不过是多年相处多了许些惺惺相惜和真情,这才他看做亲人罢了,而对于宁婆,黎悟也说不准,毕竟那幻形丹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过于珍贵。
“行了,拿去吧,你要的幻形丹。”宁婆看着黎悟面上的踌躇,失了笑意,将一红木盒子推到了他的面前,便背过了身去。“你,怀烟,和单邢,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我没有子女,独身一人本是了无牵挂,若不是雪地里捡着了你,我一个人倒也逍遥的快活。这木匣子里的幻形丹不说多少,供单邢那小子用个几年想是不成问题。若是有缺,找我再要便是。大不必哆哆嗦嗦不敢言语,我老婆子又不会吃了你。”宁婆的言语中颇有几分凄凉,却也有几分洒脱肆意之感。“里面还有些滋补筋脉的丹药,于你有益。”
“是悟儿狭隘了。”黎悟方才打开木匣子,便被内里满满当当的丹药打了个头晕眼花,这些丹药色泽清丽,药香扑鼻,皆为四品而起。又听宁婆一席推心置腹的话,是更恨自己重生以来便处处猜忌怀疑,若说从前宁婆在黎悟心中是尊敬的长辈,如今却是难得的至亲。
“您怜惜爱护之情,黎悟无以为报,但得日后步青云,荣华富贵,我黎悟都亲手为您奉上。”黎悟心中似有暖流涌动,郑重道。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尽心去提升自己,才是正道。”宁婆叹道。
“悟儿明白。”前世师尊说人有贵人,如今一看果然如此,黎悟颔首回应。
这厢二人祖孙情深,却没见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