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赞同德源的看法的。”李孝儒上前一步,“只是袁绍若在雒阳,废立之事就无从提起,与其这样,还不如将他们外放各郡。”
“可关东州郡,皆殷实之所,这些人一旦到任,想必也不会仅满足于守土牧民。”梁祯寸步不让,既然已经跟董卓绑在了一条船上,那么他就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袁绍等人名正言顺地到关东赴任了。
“依大人目前的实力,是不足以控制天下的,袁绍等人在雒阳,就像一柄剑,插在我们心窝上,拔不得,避不开,既然如此,还不如外放。”吕布开始附和李孝儒,“待袁绍等人离开雒阳后,大人方可放手经营,如此,不出数年则天下可定。”
“说的是啊,袁绍是个祸害,但我不能在雒阳杀他,那就将他外放吧,如果他真的起了反心,那就是跟朝廷作对,到时候,杀他,就名正言顺了。”董卓点点头,同意了李孝儒和吕布的看法。
梁祯则退回班列之中,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之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起三年后该何去何从了。
三日后的朝会上,董卓当众宣布任命伍琼为城门校尉、周毖为侍中、何颙为议郎,荀氏八龙之一的荀爽则被直接拜为司空,至于曾被党锢所禁的陈纪、韩融等人,董卓也是不遗余力地将他们提拔为列卿,这些人可都是当世名士,董卓希望通过他们能够达到“千金市骨”的效果,而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宏大量,董卓还拜袁绍为渤海太守,封邟乡侯。
同时对伍琼等人“殚精竭虑”地从茫茫人海中筛选出来的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张邈等英才,董卓大笔一挥,全部任命为州郡之宰。
除了上述诸位名士外,董卓还拜吕布为中郎将,封都亭侯,至于其帐下的诸司马,如李肃等人,也各有封赏。
然而,在这场大封赏之中,董卓真正的倚靠,跟了他几十年的凉州老弟兄们,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着,就连他们的头领牛辅,也还是在校尉的位置上半步没动。牛辅尚且如此,下面的董越、段煨、梁祯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李孝儒十分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问题,于是找了个机会,私下劝董卓道:“主公,您大肆提拔士人以及吕布等新降之人,确实能有拉拢之效,但牛校尉等人,是不是也该加加官,进进爵了?”
“嗨,孝儒,我看你一向聪慧,怎么今儿个,这般愚笨啊?”董卓拍着大肚腩,边笑边答道,“我现在要摆出的,就是一副任人唯贤不唯亲的模样。如果现在给牛辅等人加官进爵,那我之前所作的拉拢,不都白费了?”
“主公……”
“行啦,孝儒,这事我想好久了,就这么定了,你先去忙吧。”董卓摆摆手,头一次赶走了李孝儒。
董卓不知道的是,他此次跟李孝儒交谈的内容,竟然被隔墙之耳给听了去,并且仅用了两天的功夫,就传遍了凉州兵的大营。这可不得了,因为在凉州兵眼中,大伙是不远万里背井离乡地将董卓“抬”进庙堂的,但现在董卓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偏偏没他们的份,这叫他们的气怎么能顺?
而且,更令凉州老兄弟们心寒的是,董卓自从掌控了雒阳的所有军权,打发走了袁绍等一干刺头后,便搬进了皇宫之中,彻夜不寐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只留下一帮老兄弟眼巴巴地窝在上西门外的原跋扈将军梁冀府的“遗址”中,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还会不会来的封赏。
然而,更令大伙失望的是,作为凉州兵首领的牛辅,却不思为大家争取利益,反而整日窝在军帐之中,一个人喝着闷酒,看着自己的两个胡姬裸 舞。
董越、段煨、梁祯等人相视一眼,嘴上虽然没有多话,但心中却都明白了一件事:牛辅绝非一个可以依托的人。既然牛辅不值得倚靠,那他们就得趁着现在,局势尚在可控之中的时候,给自己安排后路了。毕竟,大家都不傻,都知道,董卓现在虽然大力拉拢士人,但士人们心中,可不见得就会因此待见他。
自从得知袁绍等一干人均被董卓任命为外郡执宰后,梁祯就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因为他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实在是太清楚了,不用多久,关东起事的消息就会传到雒阳,董卓在暴怒之下处死袁隗及袁门在雒阳的子弟二十多人,亲手掐灭了与士人和解的最后希望。再接着,就是两年的战乱以及因董卓遇刺而引发的更大的动荡。
梁祯小心翼翼地计算着在董卓遇刺之前,自己的势力能够达到何种规模,按照他的估计,要想在初平三年之后的动 乱中站稳脚跟,至起码得有五千兵士,而若想逐鹿中原,手头的兵士则至少得有两万人,而且还得有一个稳固的根据地。
“你还漏了一点呢。”黑齿影寒托着腮帮半趴在桌案上,双眼挑衅地看着梁祯。
“漏了哪点啊?”梁祯一手盖在她脸上,食指和无名指轻轻一用力,捏着了那只如玉般的小鼻子。
“嗷……”黑齿影寒惊叫一声,拍开了梁祯的手:“要想在一个地方站住脚,就必须倚靠当地的豪族。有倚靠,就必然有妥协。”
梁祯一手拍在自己脸上:“要按这么说……算了,还是回平陶……”
说到这,梁祯忽然止住不说了,因为一提起平陶,他就想起了韩霜灵,那个精灵一般的女孩,以及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只存在于别人描绘之中的,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