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就在当天晚上,鲁阳东城的营地就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骚乱。
按照兵法,攻城方在城下扎营时,须与城墙相隔三百步,这不仅是为了让攻城方有足够的时间发现大队出城劫营的守城精锐,并最好相应的准备。更是为因为,这个距离,是战马能维持全速冲刺的最大距离,一旦全速冲刺三百步,除非是汗血宝马这一类龙驹,不然的话,也要放慢速度,不然就有累死的危险。
也就是说,这三百步的距离,不仅会令出城劫营的守城方大队精锐暴露行踪,更会令守城方单个突营的勇士因战马脱力而极易被攻城方拦截。
当然,这只是兵书上的理想状态,但实际上,很多城池外围都没有三百步长的空地来作为缓冲区。
而鲁阳的东城,就是这种情况,梁祯军的营盘到城墙的距离,撑死也只有一百步,中间的草木虽然早被孙坚和梁祯军轮流清理干净,但仍有一些大件障碍,如小土丘,石屋这一类,不曾被清理。
因此,孙坚将东城选做冲营的第一地点。当晚二更时分,两名死士悄无声息地被人从城头上吊了下来,接着是他们俩的坐骑。然后,他们俩牵着坐骑,借着那些不曾被清理的大件障碍,以及昏暗的月色的掩护,在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突然策马冲向梁祯军的营盘。
如果换做昨晚,或许他们俩就真的能突围而去了,但可惜,今晚由于梁祯调了一曲骑士来加强内围的防守,因此他们俩没奔出一百步,就被黑压压的一群骑士给追上,一人被当场射死,另一人则被一胡骑用飞索向套羊一样给套了下马。
然而,这事到此还没有完,因为在两名骑士冲击东城的同时,梁祯早上派进去的那名俘虏也从南门冲了出来。当然,他远比那两名死士要配合,还没冲到栅栏前,就下马举手,唯恐守军将他误杀。
然而。当梁祯看到呈到桌案上的两封军书时,他的思绪却又成了一团乱麻。因为,这两封军书的内容是截然不同的,其中由两名死士护送的那一封,明确写明乔蕤派来的长史已经被杀,其余人等均被梁祯掳掠而去,而且孙坚还在信中提出了将计就计的建议,并指出鲁阳包围圈的弱点在城南。
而由那名俘虏护送的那一封,则显示孙坚并没有发现信使的异样,并表示鲁阳包围圈的弱点在城东。
梁祯很自然地略去了俘虏护送的那封信上的内容,这不仅是因为城东正是他重点防御的地方,还因为孙坚既然发现了信使的异样,那么这封信上的内容,就更不可能有真话了。
“弱点在城南?”梁祯揣摩着孙坚军书上的话,城南确实是包围圈的弱点,因为在一开始,梁祯就将城南视为“围三阙一”中的那个“一”,要不是后来得知袁术派出了援军,梁祯也不会去加强城南的包围圈,因此孙坚说城南的包围圈最易攻破,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实话。
“校尉,就让某率本部军士,去加强城南的包围圈吧。”王方拍拍胸脯,在此之前,他的部曲一直是作为预备队存在的。
“好。”梁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至于这两封军书,依诸位之意,该如何处置?”
“孙坚用来诈我们的那封,就给乔蕤送去。然后我们再让骑士在进攻城东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等乔蕤进攻我们的大营时,骑士再从后面杀出来。如此,大事可成!”李蒙兴致勃勃地给梁祯出谋划策,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似乎从内心之中认定了,梁祯是一个值得跟随的上司。
其余人也没有表示反对,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当然梁祯也没有将所有的俘虏释放,而是跟那俘虏约定,当他将军书送到乔蕤案头后,再找个借口溜回来,而作为回报,这四人梁祯都会委以重任,或给他们一笔丰厚的赏钱,以便他们“衣锦还乡”。
当然,李蒙的计策也不是没有人提出异议,比如张合就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破绽,不过碍于李蒙的面子以及自己也没有更好的机谋,张合没有当面提出,而是私下来找梁祯:“校尉,这个俘虏已经被孙坚识破一次,如何保证他不会被乔蕤识破呢?一旦他被乔蕤识破,那对我们而言,变数就又多了一个。”
“乔蕤如果识破,那么他一定会再想办法跟孙坚取得联系,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加强包围圈的防御,以截断乔蕤跟孙坚的联系。”
为了能够及时掌握乔蕤军的一举一动,梁祯连夜撒出大批斥候,以监视每一条通向鲁阳的道路。同时,他将外围的骑士们一分为三,每一部分轮值四个时辰。
但很快,梁祯的头就又开始变大了,因为乔蕤的想法一直是一个谜。按常理来说,梁祯以大兵攻孤危的鲁阳,作为援军的乔蕤自然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鲁阳,以击退梁祯军。
然而,乔蕤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率大军离开宛城不过三十五里,就下令安营扎寨,深挖沟壑,高筑寨墙,一副准备打拉锯战的模样。
跟乔蕤的不慌不忙不同,随着时间一时一刻地流逝,梁祯慢慢坐不住了,一来,进攻鲁阳求的是兵贵神速,可现在他已经屯兵鲁阳下三天了,一点进展也没有。二来,伊阙到鲁阳的粮道,一直都暴露在乔蕤大军的攻击之下,乔蕤随时可以派出一支奇兵,截断梁祯的粮道。
“我们可以用骑士来保护粮道,乔蕤多步兵,如果他们敢来截粮,我们便可趁势将他的偏师击溃,给他点颜色瞧瞧。”张合胸有成竹地说道,说得梁祯都仿佛看见了乔蕤的奇兵被打得大败而逃的盛景。
“如果分出一部分骑士去保卫粮道,我们用来跟乔蕤决战的兵力,就更捉襟见肘了。”黑齿影寒及时拉了梁祯一把,将他从不切实际的妄想中给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