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屋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屋中就只剩下了梁祯和黑衣人两人。
“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校尉谬赞了,小姓童,名武明。”黑衣人再次拱手,“奉家主之命特来拜访校尉。”
梁祯径直越过童武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盘腿坐下:“壮士请直言不讳。”
“校尉果真是爽快人。”童武明轻轻地点了两下头,“武明就有话直说了。家主希望,校尉能与家主相联合,共诛奸佞,以定朝纲。”
梁祯静静地盯着童武明唯一露在黑布外的双眸,过了足足半刻钟,才忽然放声大笑:“果真是狂人诳语。”
“武明并非狂人,所言亦非诳语。”
“壮士既有胆气闯我军营,想必也是做好了一死的准备吧?”
童武明点点头:“武明虽然没有古之苏秦、张仪之才,但唯在这胆气上,敢言不输古之贤人。”
“我听说,古代的贤者,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没有不先做好详细的谋划就鲁莽行事的。但今天,我看壮士的一举一动,比起古代的圣贤,实在是相距甚远啊,壮士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吗?”
“校尉既然说到忠臣,那就请容武明说说,武明心目中的忠臣。”童武明的声音依旧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布衣见到高官时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惊惧,“昔年武王伐纣,伯夷、叔齐谓之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武王不听,故伯夷、叔齐终生不食周栗,终饿死在首阳山。故太公赞曰:此二人乃义人也。依武明看来,此方可谓之忠臣。”
“再观豫让,三刺赵襄子,留下‘士为知己死’的典故,但彼时无论是赵襄子还是智伯,都不过是晋之臣僚,真正的国君反倒困顿于深宫。因此,豫让之所为,在武明看来,不能称之为忠臣也。”
“若壮士是陛下使节,祯愿领旨行事。若壮士是他人说客,则请回吧。”梁祯双目中忽地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祯不遵无名之旨。”
童武明愣愣地看着梁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梁祯竟然会利用他话语之中的漏洞来反戈一击。当然,他也明白,梁祯表面上将话说得那么死,其实就是为了让他道出,他究竟是替谁做事。但这又怎么可能?因为,袁隗一家五十余口被灭门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呢。
“既然这样,那武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童武明站起身,躬身一揖,“校尉,武明告退。”
“慢!”梁祯待童武明倒着走出三步,才开口叫住了他,“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今日西、南二座大营里,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吧?”
童武明轻声一笑:“武明只是奉命家主之名,前来拜谒校尉,别的,一概不知。”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张校尉暴戾,段校尉阴险,你们家主又如何保证,他们会不会对密使动手呢?”
童武明再次一揖:“回校尉的话,日月星辰的运动自有其定律,世人的生死也自有其命数。若是注定今夜死,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不过武明还是感激校尉的宽厚。”
梁祯手一抬,一件暗器便飞了出去。童武明轻轻一侧身,左手猛地往前一探,便将那“暗器”抓在掌中,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椭圆形的令牌。
“谢校尉。”童武明知道,有了这令牌,他便能够畅通无阻地离开军营,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做潜行之事了。
梁祯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童武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黑齿影寒才敲响了房屋的门。
“查到了吗?”梁祯问。
黑齿影寒将门关好,然后又匐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他很机警,五个斥候都被甩开了。”
“嗯,他确实该有这个本事。”梁祯微微一笑,“不然的话,他的家主与自缢何异?”
“还好这个人只是来议事的,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