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长达六天的锲而不舍的追寻之后,刘若终于再次发现了仙师广全的身影。不过,这事说起来也奇怪,因为它并不是被刘若撒出去的暗桩所探知的,而是来自一封不知何人所寄的信札。
送信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人,头发蓬松,目光有些呆滞,一旦就知不是伪装的,据他说,这信札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在两条街外的一棵三人围的大槐树下给他的。刘若立刻带人赶到那棵大槐树下,不出意料,那人已经无影无踪。
刘若吩咐给乞人五百铜钱以作为报酬,然后才刮开了信札口处的火漆,倒出藏在里面的小木片。
“这人的字,笔走龙蛇,一看就知不是命运多舛之人,应该是殷实出身。”刘若没有躲在自己的缉事曹中来研究这木片,而是直接找到黑齿影寒,“目前的推断有二,一是这人是太原的某豪门,但跟袁绍的人闹掰了。二是,这人本就袁绍的人,但不知道是想投诚将军,还是又给我们布了一个局。”
“阳坡亭上后背里。”黑齿影寒念着木片上的小字,“这个地方,离晋阳多远?”
“在晋阳城北二十里。”刘若立刻摊开自己带来的舆图,并点了点阳坡亭的位置,“若明早出发,傍晚即可赶到。若此刻出发,明天午时之前,亦可赶到。”
尽管很怀疑这木片所书是真是假,但黑齿影寒还是决定,先去看看为妙,即使这真是一个圈套,说不定也能瞧出什么破绽,从而推测出广全等人的下一步行动。
于是,在将手头上的事跟张合、贾逵二人交代清楚后,黑齿影寒便套上了皮甲,带着几个心腹卫士,跟着刘若早就点好的五十精壮甲士,准备自北门出城,赶往二十里外的阳坡亭。
由于交代事务时耽搁了点时间,所以当他们从县衙出发时,已是华灯初上。说是华灯初上,可这晋阳城里,却早已是黑漆漆的一片,道路两旁的店铺都已打烊,民居的窗户中,也罕见有灯光映出。只有天际那轮清冷的弯月,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忽地,迎面吹来一阵阴冷的风,将一行人手中的十来只火把吹灭了大半,冷风之中,还夹杂着一阵忽远忽近,但间隔却异常一致的“叮”“叮”声,就如同招魂的风铃一般。
黑齿影寒右臂一抬,二十余匹健硕的军马一并止住脚步,接着是一阵几近于无的铜泡靴落地声,最后在一阵细微的“橐橐”声中,十来名刀盾兵已经将街道封了个严严实实,以确保无论那风铃声传来的方向最终来了什么鬼怪,身后的刘若跟黑齿影寒都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声音?”刘若掏出挂在腰间的手 弩,将弩臂张开,寒光闪闪的箭头直指风铃声传来的方向。
神经紧绷的众人等了整整一刻钟,那长街的尽头才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黑齿影寒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是一个高瘦的道士,面色阴晦,一身破破烂烂的蓝道袍,头戴布满破洞且褪色严重的黄色头巾,脚上的云鞋满是湿泥,右手拄着一根腐朽且系着一只风铃的节杖,整个人就如同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一般。
“站了,什么人?”刘若壮着胆子喝道。
然而,那道士却是充耳不闻,步履平稳地向他们走来。
“弓弩手!”刘若喝道,站在刀盾兵后的兵士一听,立刻收刀入鞘,接着举起身上背负的弓弩。
道士旁若无人地走到离刀盾兵大约十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众人这才看见,他那瞪得大大的眼眶之中,尽然没有瞳孔,只有白森森的眼白!同时,他原本拉直的嘴角,十分僵硬地向上一弯,露出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
“大祸临头而不自知,为虎作伥而不自明。这天下间,还有像你刘若一样可怜又可恨的人吗?”道士开了口,声音就像剑尖划过铜器一样刺耳。
“这位羽士,你若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以模糊之语挑拨离间,实非真人所为。”黑齿影寒沉声道。
“这缉事曹,权势独步太原,干的又都是得罪人的事。他上任以来,劳师动众,却寸功未有。只怕不久之后,就该像晁盖一样,被汉景帝杀掉以掩饰自己的错误了吧?”
刘若双臂一振,手 弩又往前探了两寸:“你竟然能知晓过去未来,不如现在就预测一下,自己今晚是生是死?”
道士一听,不怒反笑,又向前走了两步,他这一动,脚下立刻升起一股阴寒之气,刮得所有人都觉得背脊一凉。
“贫道自黄泉而来,凡间兵刃又何能伤及?只不过见你大祸临头,故不忍提点一二。若想活命,就尽早去南方的荆州,以避祸乱吧。”
“这位羽士,请你不要在此妖言惑众,若乱我军心,只怕也是难逃一死。”黑齿影寒虽双手仍悠闲地握着缰绳,没有去碰挂在腰间的佩刀,但言语之中的敌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位姑子,你亦是已死之人,尚且不惧坐而论道。贫道在乡间以言救人,又何惧之有?”
黑齿影寒脸色骤变右手一抬,袖箭破空而出,不偏不离,正钉在道士的面门之上。然而,这道士却全然不惧,一发力,只听得“咻”的一声,那袖箭便从他的脑袋上穿了过去,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
“姑子,何必恼羞成怒?莫不是被贫道说中了痛处?”道士的阴沉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得意洋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