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流浃背的梁祯刚回到府中,尚未来得及将早上在宫中发生的事说完,便被董白劈头盖脑地骂了一顿。
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董白仅听梁祯说了个开头,便断定梁祯又中了汉帝跟皇甫郦等人给他下的套,而当她听梁祯说到,汉帝准备在三天后公开给她“正名”时,更是怒不可遏。
“胡闹!正什么名?你一口咬死府上不曾有一人姓‘董’不就成了?你现在不自找麻烦吗?”
“都怪那个该死的皇甫郦,要是没他在旁侧瞎嚷嚷,我不会想不到的。”梁祯耷拉着脑袋坐在董白对面的那个蒲团上,活像一个做了错事,正在挨母亲训斥的孩子。
“皇甫郦!”董白右拳紧握,咆哮道。
梁祯眼一扫,脑袋登时“嗡”的一声,因为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董白一直洁白如雪的脸,竟然也能变得比黑炭还要黑!
“祯,帮我杀了他好不好!”董白忽地换了姿势,爬到梁祯面前,双手轻轻地抓住梁祯的右手,边摇边眼含秋水道。
梁祯哪里抵得住这攻势?当即心下一软,立刻将董白搂入怀中,眼角,也不自觉地挂上了两滴眼泪。因为梁祯知道,董白的三族人,都是死在皇甫郦的叔父,皇甫嵩的刀下,因此董白心中,哪里能“宽恕”皇甫郦?
但董白比起皇甫郦来,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因为梁祯在皇甫郦面前时,压根就没法正常思考,但在董白面前时,梁祯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丝理智的。所以,梁祯几乎是在转瞬间便意识到,董白的请求,不能答应。
为什么?因为皇甫嵩虽然在去年就已经病逝,但他至死,都顶着汉室功臣的衔头,并同时在军中、朝中享有巨大的声望。换句话说,就是皇甫嵩的关系网十分庞大,且直到现在,依旧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梁祯若想对他的从子皇甫郦动手,就必须做好得罪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天下士子的准备。
而很明显,以梁祯此刻的实力,压根就不可能在整个天下的围攻之中存活,更莫论问鼎中原了。
“皇甫郦不仅你想杀,我也要他死。”梁祯轻轻地拍着董白的背脊,“不过,他现在还不能死。”
“为什么?呜呜呜~”董白十分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显得蛮横,什么时候该显得可怜,因此她眨了眨眼眸,吸了吸鼻子,便哭成了泪人,“祖……君~”
“因为冀州的袁绍。实力强劲。我不借用朝廷的名义,根本无有胜算。”梁祯叹道,“祖君的死,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得朝臣的心。我不能再犯这个错误。因为,我只有活下去,才能替祖君报仇。白儿,你觉得呢?”
“好~”董白拉长了音调,“在这之前,我听你的。”
梁祯摸了摸董白的小脑袋,然后又不自觉地长叹一声。
“怎么了,阿祯?”
“我在想,后天见陛下的时候,该怎么说。”
梁祯眼珠子一转:“后天是大朝,会有很多老臣到场,我怕……我怕你……”
尽管自董卓被诛到天子移驾晋阳的这四年中,朝中公卿百官死了一批又一批,可这活下来的,几乎都是在初平年间,便已位列台司的高官。这些人,可以说,有一个算一个,在王允拉拢朝臣谋诛董卓的时候,都至起码是点了头的。因此,都可以算是董家灭族的罪魁祸首之一,人话就是:都是董白的仇人。
虽然,梁祯知道汉帝及百官,都不敢当着自己的面来动董白,可他也实在害怕,万一董白在朝堂上没忍住,做了些什么过激的事,那对他的全盘计划来说,可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那你又答应得这么快!”董白的小拳头猛地锤在梁祯的胸膛上。
“嗷!”梁祯受痛,头往后一昂,目光却正好落在一个摆在一只木柜上的物什旁,于是嘴角一弯,有了主意。
“白儿,我早上跟大臣们说了,这‘董丑’是府上的一个仆人,跟祖君完全没有关系。所以,那天,你得穿得破旧些以免让他们起疑。”梁祯说着,拉了拉董白身上的紫袍,“这袍子,这段时间都不要再穿了。”
“什么?”董白眼一瞪,“你叫我像仆人们一样,穿破了好多洞的麻衣?!!”
“是,得天天穿。”梁祯叹道,“现在,朝中的公卿都盯着我们,你过得越好,他们心中的怒火,就越旺盛,对我们的攻击,也只会源源不断。但如若你让他们觉得,你只是在挣扎求活,那他们心中,也就越欢喜,他们高兴了,才会放松对我们的攻击,我们才有时间,击败袁绍。”
“等等!你叫我天天穿得跟个乞索儿似的?就为了去讨那堆老东西的欢心?”董白揪着梁祯的衣领,佯怒道,“我怀着益寿,在风沙中跑了大半年,才终于让家用充裕了些,你竟然……你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