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十多年前,还是别部司马的梁祯,在董卓、皇甫嵩的带领下,在巨鹿参加了与十多万黄巾军的最后决战。而今天,他再一次来到了巨鹿战场,准备跟当年一样,参加一次人数将近十万人的大战,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份已经是三军之主。
这次会战,是袁绍率先发动的,因为他在去年,再次大败公孙瓒,将公孙瓒打得龟缩在易京坚城之中,甚至,公孙瓒在万般恐惧之下,下令男子七岁以上,不得进入他的居室百步之内,衣食传信皆由女子代替。
见公孙瓒龟缩不出,袁绍便立马筹备针对梁祯的作战,因为他恰好收到风声,说梁祯的大部分精力,都被吕布、袁术二人所吸引,且此刻,他又在筹备跟董白的婚礼,实在是难有余力顾及北方。
于是,袁绍便在自己的麾下精选出步骑五万,从河间南下,准备穿过缓冲区巨鹿郡,直扑为梁祯所占的赵国、魏郡而来。
梁祯知道,这一次,决战是在所难免了,因此,一方面,立刻派出骑吏,星夜赶往晋阳,向汉帝请旨讨伐袁绍,另一方面,也在邯郸城下集结大军,准备开赴巨鹿郡,与袁绍相持。
董白将自己这些年来存在私库中的钱全部取了出来:“阿祯,拿去给你的兵。”
若是放在以前,梁祯会毫不犹豫地照做,事实上,这也是这十多年来,他收买人心的管用手段,但这一次他却有所犹豫,因为这人,都是会变的。
以前,梁祯一无所有,故而朝廷的赏赐,部下的“孝敬”,都能大手一挥,便尽数分给军士。但现在,梁祯已是御史中丞,并州刺史、平北将军宫外大权,尽在他手,因此他迟疑了。
“这……这么多?”
董白一眼就看穿了梁祯的心思,但她跟梁祯不同,因为她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人,因此对钱帛,看得更轻:“最宝贵的财帛,是军士们的心,而不是这些破铜烂铁!”
梁祯头一次,在董白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份此前曾独属于盈儿的不容置疑,于是,只好堪堪答应:“好。”
梁祯集结的大军,有三万人,而董白拿出来的钱,恰好够给他们预付两个月的军饷。
“兄弟们,赢了袁绍,整个巨鹿,都是你们的!”梁祯对着麾下那群黑山军、白波军道。
“将军万岁!”黄巾降军们的回答,更是简单直接粗暴,“誓杀袁贼!”
董白连夜画了幅画,名为《将军破阵图》,画长四尺有余,高一尺,画卷左侧,是连绵的群山,右面是无垠的平川,画卷中间偏左,身材魁梧的将军白马银枪,身后是猎猎的军旗,将军的马蹄下,是一地的死尸,降虏。
“这是以漠北毒蝎子磨成的药粉。”董白在将画卷交给梁祯后,便用细嫩且柔软的手摩挲着怀中的那只白色小药瓶,“放心打仗去吧。”
“别做傻事。”梁祯握住了她的手,“等我回来,娶你。”
“嘻嘻。”董白笑了,很甜,但这甜蜜之中,却又带着一丝伤感,“益寿都快能走路了。”
是啊,未婚先育,古今都是为人所不耻的。
“余生,给你。”
琴棋书画,乃是文士四艺,艺术价值各有千秋,不过论感染力,琴是明显要胜过棋、书、画的。因为后三者,想要观赏它,就非得靠近不可。琴则不然,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荀南君在黑齿影寒的“唆使”下,当着三千军将的面,弹了一曲。琴音激昂动人之余,又多了几分悲壮凄凉。大家倾耳一听,原来是荆轲遗声。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三军听罢,无不动容。是啊,谁人年少的时候,不欲效法荆轲,一腔热血,只盼能为知己而流呢?
“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琴师。”尽管已经不再年轻,但梁祯的眼眶,也已经红润。
“三丫只恨,不能随将军上阵杀敌。”荀南君屈膝施礼,羞答答地道。
“你有此心,足矣。”梁祯叹道,他才不希望,三丫要像盈儿一样,终年像男儿一般,在疆场上厮杀呢。
“这曲,是谁教你的?”临行前,梁祯多问了一句。
“是公达哥哥。”三丫答道。
梁祯点点头,心中笼罩多年的阴云,也终于散去了一些,因为荀攸虽然跟三丫同辈,但年岁却要长上许多,而且他也是宦海之人,一举一动都不会是一时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