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兄之意,是要祯在两年之内,亲征汉中?”梁祯背着双手,立在魏公府公厅的南窗之前,看着窗外院落之中,那新进抽出绿芽的小树。
“汉中地险,若是刘玄德得之,则关中无日得宁。若是我军得之,则刘玄德在益州,将如坐针毯。”贾诩没有跟着梁祯一并走到窗前,而是站在沙盘旁,这沙盘是梁祯命巧匠新制的,上面有雍凉二州及益州北部的山川城寨。
梁祯在窗前,站了足足有半刻钟,而后才长叹道:“文和兄,非祯不愿,只是近年来,每当祯率军在外征战,后方必有奸人作乱。况且自建安初年起,我军无岁不战,兵疲师老,实在难啊。”
梁祯说了一堆话,其实核心的观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发兵汉中。虽然,梁祯也知道这汉中既是关中入蜀的门户,也是巴蜀进关中的必经之路,无论谁夺取了它,那么在日后的西线就掌握了主动权。
但同样地,梁祯也知道,汉中在地理单元上,是与巴蜀相连,而非与关中相结,换句话说,就是自巴蜀入汉中易,自关中入汉中难——毕竟汉中与关中之间,隔着素以巍峨、险峻而闻名的秦岭。而在秦岭中开凿的子午道、傥骆道可都是以险、难而着称的。
这种地理情况,也就注定了,如果梁军不能在拿下汉中之后,火速占领益州,那就必然要陷入与刘备争夺汉中的境地。而子午道、傥骆道等秦岭山道那糟糕且恶劣的后勤条件,无疑会成极大地削弱汉中梁军的战斗力。
“蜀道古来险峻,若是让刘玄德取了汉中,我军再想西取益州,则难矣。”预测未来,是一个出色的战略家,所必须具备的能力,因此尽管贾诩没有读过《三国志》,但他通过目前的情形,也是能够分析出,若是让刘备占领了汉中,天下将必然三分的历史走向的。
贾诩不知道,当梁祯站在窗边,看向窗外的绿芽时,心中所剩的,已全是绝望。不错,提前知晓历史的走向,在此刻,并没能成为梁祯的助力,反而令梁祯产生了一种,天命不可违的感觉。
是啊,就像征赤壁之前,梁祯已经知晓,周瑜军将会用火攻,在一个吹东南风的夜晚,大破北军。而他,也提前做好了一切,自己所能想到的,所能做到的准备,但结果呢?那一夜,自己的舟师,自己的材官,不还是在一片火海之中,化为灰烬?
历史上,这汉中,本就是刘备的。自己贸然掺和进去,会不会又是像几年前,在赤壁时那样,自取其辱呢?
“太师,若是我军取了汉中,那再取益州,便易如反掌。故而为子孙计,我军亦当尽早发兵汉中。切勿让这汉中,落入刘玄德之手。”
贾诩的这番话,很长,很长。但梁祯真正听进去的,却只有短短四个字:为子孙计。是啊,试问这天下,又有哪个父母,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呢?哪怕是寡恩如汉武帝,在意识到是因自己的武断,才导致太子刘据含冤而死之后,不也盖了一座思子台,来纪念冤死的儿子吗?
“文和兄说得对,为了让子孙后代,免受兵戈之苦,祯确实应尽早攻取汉中。”梁祯终于从窗前回过头,并一步步地走回沙盘边:就算是逆天而行,祯亦当试一试。
梁祯决定亲征汉中,这一决议立即在朝堂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以崔琰、杨修为首的一众士人,明确地表示出反对。
他们的理由,也很是明确,一是汉中路远,秦岭道险,难以获胜,即便胜了,也难以固守。二是,比起汉中,在近百年来,屡次侵扰关中的凉州诸汉、胡乱军,才是目前继续清缴的对象。
梁祯知道,单凭崔琰、杨修二人,就算能够判断出,汉中攻易守难,也不可能将其中条理,说得如此清晰的,他们背后,必有高人。而这高人,除了跟他们的关系算得上密切的荀攸之外,还能有谁?
于是,梁祯连夜拜访荀攸,以征求荀攸的意见,同时也好借着荀攸的言辞,来推断荀攸之所以表示反对,是真的是因为时机未到,还是因为派系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