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吴兰立刻下令,全军集结,全速支援东麓。但怎知,军卒们刚刚拖着疲惫不已的身子,走到半路,这山路两旁的林木之中,竟是杀声四起,鼓号齐鸣。
一队队绛衣黑甲的梁军,从“地底”冒了出来,仿佛前来索命的无常,毫不留情地将一个个尚未来得及惊醒的刘军士卒“勾”走。
吴兰见状,不禁又羞又恼,因为他竟然被梁军耍了整整一晚!而且自己还浑然不知,自以为已经看清了梁军的计谋!但怎料,直到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梁军的将领算得死死的。
吴兰所率领的,是被扰动了整整一晚上的疲惫之师,而他们的对手,则是养精蓄锐了整整一夜的梁军主力。因此这场仗,在一开始的时候,胜负便已决定。吴兰的部曲,仅仅抵抗了不到两刻钟,就已是阵型松动,士多溃亡。本部兵尚且如此,更莫论那些,是因为刘备许诺的厚利,才前来助战的氐人了。
巳时初,吴兰的军阵彻底崩裂,军士互相践踏而走,死者满谷。梁军乘胜追击十里,方才停止。经此一战,梁军不仅俘获了吴兰部的大批军资,更俘获了将近三千名军士,其中数百是吴兰的本部兵,余下的,则是前来助战的氐人。
“三千降卒,每日耗粮数百石。山道险峻,我军又远离后方,无论是将其裹挟同行,或是送往后方,都极为不便。”梁荣看着坐满了整个山谷的降卒,眉头皱了又皱。
“若杀之,大人掌戎三十载,未曾斩一降卒。昭亦不好杀之。”
生活在这个时代,别的东西都可以不懂,但唯独不能不懂“祖宗之制”,因为它是大到一个朝廷,下至一个家族,得以安定发展的基石,是朝(族)中众多实力人物妥协后的产物,若是有人贸然突破之,那不遭到其他人的群起而攻之,才叫怪事一件呢。
但不杀,还能怎么办?将这些人带在身边?别傻了,这三千降卒,可都是身强力壮之人,要是让他们寻着机会,在梁军背后捅一刀,梁军不“尽丧阴平”,也没有会信。但若是放了吧,谁能保证,这些人回家之后,不会被吴兰、强端再次拉上战场,来跟梁军对着干?
“骑都尉,降人不可杀。罪人却可杀。”
“罪人?”梁昭眼珠一转,不禁喜上眉梢。确实,大人是没有杀过降卒,但大人可杀过不少罪人啊!
“刘备背叛天子,分裂疆土,其罪当诛,吴兰为其爪牙,亦当族矣。其部军士亦有胁从之罪!”梁荣见梁昭动了心,赶忙道,“至于氐人,都说强端非真心投靠刘备。不如我军将氐人俘虏尽数放还,以示拉拢之意。”
梁荣的话,深得梁昭之心,于是梁昭便依计行事,下令将吴兰本部的数百军卒尽数以胁从谋逆之罪处死。其他的氐人俘虏,则从中挑出二十余有一定声望与地位的,带在军中,作为向导及人质,其他的氐人俘虏,则尽数放还。
紧接着,梁昭又令梁荣率领两千军士,从下辩启程,沿着山道,一路向武兴推进,自己则留在下辩,一来清点战场,二来等到贾逵率军击退占领河池的刘军之后,再一并向武兴进发。
贾逵并没有让梁昭等多久,因为就在半天之后,河池便传来消息,称张飞在得知吴兰战败于固山后,便下令屯扎在河池的任夔,率军退还武兴,以便合兵一处,共同抵御梁军。
梁昭收到消息之后,当即修书一封,令人从速送给贾逵,而后自己竟是立刻点起本部兵马,拔营直往武兴而去。因为,在梁昭看来,就算张飞早已在武兴建起了防线,吴兰、任夔的败兵一到,张飞部必然会乱,要是此时,梁军能够突然发动对武兴的攻势,那说不定,武兴就可一战而下,再不济,也能再杀败刘兵一次。
这种豪赌,若是换做梁祯或黑齿影寒,他们都是万万不会去做的。因为他们的性格决定了,他们的用兵方式,是务求稳重,纵使无奇功,亦不能有小过。小过尚且要避免,更何况是这种,一旦失败,便是大败的危险行径?
但梁昭不同, 一来,他没有经历过筚路蓝缕的艰辛,从不认为,手中的每一个军士,每一领甲胄都是来之不易的。二来,他是初生的牛犊,不知道老虎为何物,更没有几十年的阅历来供参考或束缚,因此他心中刚一定计,就立刻付诸于行动。
建安十九年四月,梁昭大破吴兰,斩任夔。刘兵自相践踏,伏尸十余里。五月,强端斩吴兰,传首梁祯。同月,张飞退守武兴。自此,刘军完全退出武都。